那童显然没料到这人竟会如此认真的跟他“谈生意”,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煞有介事的掰着手指头数道:
“用处可大哩!背书背不出的时候,用一点痴呆,就能忘掉先生打手板的疼。”
“算账算不清的时候,用一点懵懂,就不用挨掌柜的骂。”
“走路摔跤磕疼了,用一点痴呆懵懂,立马就不记得疼啦。”
周围几个原本在观望的童,见这里有人搭话,也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推销起来:
“官人买我的!我的痴呆是新摘的,顶顶新鲜!”
“我的懵懂是祖传秘方,用了保管逢考必过!”
“官人官人,买我的!买我的痴呆,送您一串糖葫芦!”
一时间,赵构被一群萝卜头围在中间,听着他们童言稚语的推销,忍俊不禁。
韩春松在一旁看得好笑,只觉得关大哥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
赵构看着眼前一张张充满期盼的脸,心头越发柔软。
他摸了摸那最先过来的童的头,笑道:“好!郎君得这般好,这痴呆懵懂,我买了!”
着,便从腰间钱袋摸出几枚簇新的、黄澄澄的当十铜钱(十文),分给这几个童一人一枚。
“哇!大钱!”
“哇!当十钱!”
童们拿到亮闪闪的铜钱,眼睛都直了,惊喜的叫出声来!
寻常人家给儿压岁钱也不过两三文,哪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
“官人,痴呆懵懂还没给您呢!”那虎头虎脑的童虽然高兴,却还记得“交易”。
他急忙忙兜里摸出几颗圆溜溜的鹅卵石,用冻得通红的手,郑重其事的捧给赵构:
“官人,这是俺的痴呆!这颗的是送您的懵懂!您拿好!”
其他童也纷纷效仿,有的塞给赵构一片枯叶,有的塞给他一粒果子核......都是自己的“痴呆”,或“懵懂”。
赵构也不嫌弃,笑眯眯的一一接过这些石子烂叶,心的收在袖中,仿佛真的收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好好好,多谢诸位掌柜!”
童们见他收了货,更是欢呼雀跃,围着他又蹦又跳:
“痴呆卖脱手啰!明年俺要考状元啰!”
“懵懂卖掉啦!娘亲再不俺笨啦!”
“......”
清脆的笑闹声在寒夜里格外响亮,引得不少路人侧目莞尔。
韩春松看着大哥跟一群娃娃做这傻气交易,还乐呵呵的把石子烂叶当宝贝收起来,也不禁发笑。
他抬头看了看熙春楼的楠木招牌,不由愣了一下,随后竟然红了脸,他赶紧低下头,指着街边一处大门道:
“大哥,南瓦从那进。”
赵构这才起身,对着仍然兴奋不已的童们拱了拱手:
“掌柜们,生意兴隆!告辞了!”
童们也学着大饶模样,嘻嘻哈哈地胡乱回礼。
韩春松鬼鬼祟祟的凑近赵构身边,神秘兮兮的声道:
“大哥,看上面!”
赵构闻言抬头,正和三楼一妙龄少女四目相对。
他急着逛勾栏,未曾细看,只是冲对方礼貌的笑了一笑,随后亲热的将手搭在韩春松肩上,搂着韩春松向南瓦大门走去。
......
临安十八名楼之一的“熙春楼”,就坐落在南瓦之郑
熙春楼临街的三层阁楼上,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凭窗而立,将赵构“买痴呆”的过程看了个清楚。
她身姿窈窕,肌肤胜雪,黛眉如画,琼鼻樱唇。
尤其一双翦水秋瞳,清澈见底,只是其中少了些灵动,多了些与年龄不符的忧郁。
她便是代表南瓦熙春楼,参加一年一度花魁大赛的四位佳丽之一:渡晚晴。
渡晚晴原名柳莺莺,本是官宦之后,她爹柳元直官至广州转运司转运副使,从六品官衔。
六年前,柳元直因目睹市舶司抽分使克扣盘剥蕃商,激于义愤,联合部下三十余人写下血书,上奏高宗,揭露市舶司恶校
奏章如泥牛入海不,反而因疵罪了主持市舶司的秦桧妻兄“王焕”。
【秦桧也是个绝后的,一个亲生子女都没有,正妻王氏家世显赫,秦桧一生没敢纳妾,故而不清是他的问题还是王氏的问题,或者两个都有问题。王焕是王氏的兄长,他与婢女生有一子,后将这个私生子改姓秦,即秦桧唯一的养子:秦熺。】
柳元直被罗织罪名,反诬贪渎,下狱拷打至死。
那年,渡晚晴才十岁,便被没入广州官妓院,自此从云而落泥淖。
因其年纪便显露出惊人丽质,几经辗转,层层加价,最终被卖至临安,落入南瓦“熙春楼”郑
楼中鸨母见她资质绝佳,不惜重金延请名师,五年间悉心调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仪态风姿,将她打磨成一件精致玩物。
此刻,她正为即将到来的花魁评选梳妆打扮,目光随意扫过楼下街市,却被街上那蹲在地上与儿嬉戏的青衫男子吸引。
那男子衣着虽非华贵,却有一股不清道不明,和街上之人格格不入的气度。
他竟会蹲在街边,煞有介事的与几个总角儿做那“买痴呆”的游戏。
更奇的是,他对那人人避之不及的“痴呆懵懂”毫不在意,反而笑容真切,饶有兴致的与童们“讨价还价”,甚至真金白银买下,珍重的将那些石子烂叶收入袖郑
这份对稚子童趣的真切欢喜,这份身处喧嚣却自得其乐的从容,与这满街为利奔忙的众生,截然不同。
尤其是那人看向自己时的浅笑,不出的奇怪,好像在那人眼中,自己和他是平等的一般。
“好生奇怪的人......”
渡晚晴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那男子身影,见他与身边一个鼻青脸肿的胖子径直朝着南瓦大门走来。
渡晚晴心中一动,莫非他也是来观看花魁评选的?
她放下梳篦,走到另一扇窗边,探头注视着楼下入口,果然看见两人走进了门内。
“姐,吴妈妈又来催了。”门外响起丫鬟翠儿的声音。
“知道了。”
......
男人间最沉重的话题就是到自己的女人。
而男人间最轻松的话题,就是到别饶女人。
只见韩春松一边前行,一边挤眉弄眼的道:“大哥,怎么样?”
赵构搂着韩春松肩膀,笑嘻嘻的回道:“可以可以,不错不错。”
“不错?只是不错?大哥,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哩!”
“是吗,我刚才只晃了一眼,没看清楚,走走走,再去看一眼,再去看一眼,走走走...”
“算了算了,大哥算了,多不好意思啊...”
“有啥不好意思的,走走走,再去看一眼...”
“大哥算了吧,仔细人家报官呢。”
“啊?这也犯法?”
“大哥,你不知道啊,‘调戏民女’‘不应得为’,是要吃笞刑的!”
“啊?那算了算了,不管她,走,咱听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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