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澄不懂这“精神损失”是何意思,下意识看向唐之荣。
而唐之荣闻听此言,如闻!
他大喜过望,立刻抢上一步,急切的道:
“壮士放心!此乃应有之义!高元义咆哮瓦舍,惊吓贵客,赔偿损失乃是经地义!五日...不!三日之内!府衙定当责令高家,将‘精神赔偿’之资,一分不少送到城南!决不让义士与南瓦贵客,白白受了这番惊吓!”
他特意加重了“城南”二字,罢,眼神恳切的看着郭城。
郭城深深看了唐之荣一眼,随即嘴角勾起笑意,这才起身:
“如此,便多谢二位老爷主持公道,我等告退。”
罢略一抱拳,随即带着四人转身,从容不迫的走出了府衙大门。
直到那五饶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张澄才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太师椅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惊魂未定的向唐之荣问道:“精神损失...这...这是何意?”
唐之荣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他先挥退左右,然后凑近张澄,压低声音:
“府尊,重点不在‘精神损失’,而在那‘否则此事没完’六字!官家这是给咱们留了活路,留了将功折罪的机会!府尊细思,何为‘否则此事没完’?岂不是只要我等‘赔偿’得官家满意,此事就...完了?”
张澄闻听此言,立刻明白过来,双目瞬间变得有神!
“赔!必须赔!马上赔!!!只是...这‘精神损失’...该如何折算,又该赔多少合适?”
唐之荣闻言急道:“府尊糊涂啊!大不敬之罪在前,身家性命悬于圣上一念之间!倾家荡产若能换得圣上息怒,已是侥之幸!那高家惹下如此大祸,还连累你我,府尊!你赔多少合适?!“
张澄瞬间了悟!猛的坐直身体,大声喝道:
“来人!”
两名衙差应声入内:“府尊有何吩咐!”
张知府满脸狠厉:“速传本府急令!所有休班衙役、书吏即刻回衙点卯!带上封条、锁链、账册!备齐车马!随本府连夜查抄高府!”
“所有浮财、田契、房契、库藏...一应金银细软、古玩字画、米粮布帛,哪怕一针一线,皆给本府登记造册!装车待命!”
“还有!”他眼中精光一闪,“传本府口谕,着临安府下辖钱塘、仁和二县,即刻调集三班衙役,封锁高家城内外所有产业、货栈、庄园!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两名衙差领命退下,张澄正要起身,却见唐之荣凑近道:
“府尊,下官有些话,不知当讲不讲。”
张澄最是性急,烦躁的道:“你我同僚十载!何话不能讲!”
唐之荣皱眉上前,附耳道:“若府尊府上...有些许浮财...此时不奉于御前,更待何时?”
张澄闻听此言,浑浊的老眼猛的爆发出精光!
是啊,这简直是赐良机啊!
自己府上那些“来源不明”的浮财,正愁无处安放,若将其混入高家财产之中,干干净净的送给官家......
如此一来,既能赔偿得官家满意,以表衷心悔过,还能将自身贪渎的痕迹悄然抹去,得个清官之名。
岂非两全其美?
妙!妙啊!
就算日后有人举告,那也得搜出实证不是?哪怕是府上家奴告发,东西都进了大内,谁还能查到官家头上?
那个王十朋再厉害,他的手,还能伸进官家内库里不成?
就算以后官家得了什么风声,自己的财产都给了官家,不比那些上缴国库的更加忠心悔过?
张澄想到这里,激动得胡子乱颤,刚才的颓唐一扫而空,脸上满是绝处逢生的亢奋。
他猛的站起,双手用力的抓住唐之荣肩膀,激动的道:
“昔卧龙潜于南阳,一出而定三分,今观足下胸中丘壑,岂非吾之卧龙乎?!某有公相助,如鱼得水,如鱼得水呀!往后这般难处,还请公多多费心.......”
“府尊慎言!”唐之荣赶紧打断。
张澄闻言一愣,随即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放下心来。
方才这话,岂非自比刘备?若传扬出去,又是百口难辩。
“有公在侧,助益良多!助益良多啊!今日之事,某心领矣!多谢!多谢!”
着,他郑重的整肃衣冠,向唐之荣拱了拱手。
......
唐府,东厢之郑
被包成粽子、浑身剧痛的唐玉郎收到家仆报信,得知老爹的岳丈、自己的六外公被人打了,他不但不伤心,反而高忻直咧嘴。
心中暗道:‘老保佑,老保佑,保佑是同一人所为,看老爹还怎么包庇他......’
他正乐呵着呢,忽然听见屋外传来最好看的六姨娘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老爷啊——奴家到底犯了什么错啊老爷——老爷——为何要休了奴家啊......”
唐玉郎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金国上京会宁府(黑龙江哈尔滨),却是另一番景象。
寒风卷着雪沫,拍打着皇城楼阁。
庆元殿内燃着熊熊炭火,浓烈的酒气混合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金国皇帝完颜亶(金熙宗)一袭貂裘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歪斜在铺着虎皮的宝座上。
他今年不过二十三岁,本该是锐意进取的年纪,却一身酒气,面色潮红,眼神狂乱。
从十六岁被叔伯大佬们推上皇位,完颜亶已经当了七年傀儡。
这些年里,眼看着叔伯们在朝堂斗得你死我活,自己好不容易将他们熬死,现在,战功赫赫的叔父完颜宗弼(金兀术)又站在眼前,他依然只是个盖章的皇帝。
自暴自弃之下,唯有纵酒杀人,方能稍解心头块垒。
【据《金史》等史料记载,完颜亶十六岁登基,初期由养父完颜宗干、堂叔完颜宗翰、三叔完颜宗磐等权臣辅政,大权旁落。到如今,堂叔和三叔分别在三年前和五年前被他想办法弄死了,养父完颜宗干在半年前也死了。之后,宗干的弟弟、完颜亶的叔叔完颜宗弼(即兀术)接替了宗干的位置,独揽大权,把持朝政,这让自幼接受汉化教育的完颜亶深感愤懑,加之皇室内部倾轧不休,完颜亶的性格逐渐变得扭曲多疑、暴虐嗜杀,整日沉湎醉酒。】
完颜亶手中金杯已不知是第几回添满,脚下不远处,两名宫女尸身横陈,鲜血仍在冒着热气。
阶下,都元帅、尚书左丞相、太保、越国王“完颜宗弼”背对着御座,正看向殿中悬挂的巨幅舆图。
【完颜宗弼,即金兀术,“uzhu”是其女真本名,“金”是金国的意思,一般汉人才叫他金兀术,完颜宗弼是他的汉名,】
他的脚下,一卷羊皮纸上写着几字:‘岳飞未死,秦桧被杀,使节尽殁皇城。’
御座下首两侧,站着此刻留守上京的五位核心重臣:
奉国上将军、驸马都尉完颜亮(迪古乃)。
左副元帅完颜宗敏。
东京留守完颜宗本。
尚书右丞相、濮王韩企先。
平章政事、殿前都点检萧仲恭。
“废物!统统是废物!”金兀术猛的转身,声如炸雷。
他看向皇帝完颜亶,咆哮道:
“乌陵思谋是干什么吃的?!秦桧那个蠢货又是怎么死的?!赵构那懦夫,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他怎敢...怎敢杀我大金使臣!”
“那赵构儿背信弃义,释我死仇!杀我使臣!此乃太祖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依我看,我大金正可借此由头,兴师问罪!一举踏平江南!永绝后患!”
金兀术直视完颜亶双眼:“请陛下即刻下诏!点倾国之兵!渡淮越江!生擒赵构!以雪此恨!”
他更像是命令,而非请示,话间,甚至向前逼近一步,那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御座上的完颜亶完全笼罩。
完颜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震得向后缩了缩,醉眼迷蒙的看向金兀术,眼底深处,一丝幸灾乐祸的光芒快速闪过。
他烦躁的扯了扯勒得有些紧的貂裘领口,含糊不清的嘟囔道:
“打...打南朝...好...兀术打...那就打...打他娘的......”
罢,他随手抓起御案上的赤金酒樽,看也不看,朝着身侧一个捧着果盘的年轻宫女用力扔去!
“砰!”
金樽沉重,正中宫女额角。
那宫女软软倒地,额角鲜血涌出,瞬间染红了半边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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