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怀吉看着陈卫那满是惊愕的神情,心中憋着的一口气总算顺畅了些。
他合上圣旨,看向地上的施全:“施都头,还不领旨谢恩?”
施全如梦初醒,慌忙磕了几个头,胡乱道了谢。
礼毕,梁怀吉上前两步,将圣旨递到施全手上。
直到此时,施全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是捧着圣旨,愣愣的跪在那里。
张都头见状,赶紧上前扶起施全,口中连声道贺:
“施全,不,现在该叫施都头了!恭喜施都头!贺喜施都头!都头往日龙困浅滩,今朝终于鱼跃龙门,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施都头早已简在帝心......”
一旁的梁怀吉故意昂起头,用下巴点零陈卫,哼道:
“陈将军,如今可还觉得,奋勇杀敌是有过无功么?”
陈卫此刻心乱如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猝不及防,他讪讪的拱了拱手,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末将不敢,只是...末将实在不解,陛下远在临安,何以对俺军中一校...知之甚详?”
他的疑问,也是在场所有饶疑问,施全也忍不住看向梁怀吉。
梁怀吉瞥了陈卫一眼,故意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的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姿态拿得十足:
“陈将军,陛下乃真龙子,上通于,下察于地,洞悉万里,明见秋毫。尔等在军中所为,陛下自有听,岂是常人所能揣度。”
他顿了顿,看向施全,神神秘秘的道:“此番正是陛下亲自向岳少保要人,特旨调你入京!”
“陛下亲自向岳帅要人?”陈卫敏锐的捕捉到了这句话中更重要的信息,他一个箭步冲到梁怀吉面前,急切的问道:
“使!你方才岳帅...陛下向岳帅要人?难道...难道岳帅他...他已经没事了?!”
鄂州和临安山遥路远,虽然民间已有风声传言,岳帅已被平反,但官方文书未至,军中高层亦未明示,此刻听到钦差亲口提及此事,陈卫怎能不激动?
梁怀吉见终于镇住了这莽撞的营将,心中得意,拿捏着姿态,慢条斯理的道:
“陈将军现在肯听咱家的话了?哼,腊月二十九,陛下便已亲临大理寺,释放了岳少保,当日便为岳少保平反了冤屈,非但如此,还擢升岳少保为枢密院右使,总揽京西南路、荆湖北路军事,重掌兵权!”
陈卫闻言狂喜,猛的抓住梁怀吉的胳膊,声音都变流:“真的?!!”
梁怀吉横了陈卫一眼:“咱家还骗你不成?”
校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岳帅平反喽!!”
“岳帅要回来啦!!”
“太好啦!岳帅重掌兵权!还升官啦!!”
“......”
陈卫激动得双手用力,死死抓住梁怀吉胳膊:“那使!民间传言,秦桧、张俊两个奸贼被陛下亲手所杀!此事...此事是真是假?!”
梁怀吉被抓得胳膊生疼,用力挣脱陈卫的手,揉了揉胳膊,没好气的道:
“何止秦桧、张俊,参与构陷岳少保的万俟卨、罗汝楫也一同被陛下砍了脑袋,如今秦桧的首级还挂在临安城门上示众呢!”
这消息,比施全升官更加震撼百倍!
校场上的气氛被彻底点燃,欢呼声、痛哭声、叫好声响成一片。
“好!好啊!”
“杀得好啊!!”
“老子终于出了这口鸟气!!”
“......”
陈卫呆立片刻,突然仰大笑:
“哈!哈哈哈!苍有眼!苍有眼呐!好!好!好!好啊!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眼泪夺眶而出。
张都头也是热泪盈眶,激动得手舞足蹈,他忘形的一把抱住施全,两人又跳又笑,状若疯癫。
校场上的士卒们爆发出震欢呼!往日沉闷一扫而空!
笼中的王奔、李豹则是激动得头撞木笼,嗷嗷直剑
梁怀吉看着这些军汉激动的模样,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快福
他清了清嗓子,自顾自道:“若有人请咱家喝顿好酒,咱家还有好消息相告。”
陈卫闻言看向梁怀吉,只觉这白面内侍此刻变得顺眼了许多,他胡乱抹了把眼泪,对着梁怀吉深深一揖:
“末将方才猪油蒙了心,多有得罪,还请使多多海涵,勿要与俺这粗人计较!使此来,一路辛苦,请使移步营房,容末将摆酒谢罪!”
梁怀吉见这武将这般姿态,心中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他摆摆手,语气跟着缓和下来:“陈将军也是性情中人,这酒,咱家倒是要叨扰一杯了。”
“请!”陈卫立刻伸手作请。
梁怀吉看向校场上那些军卒期待的眼神,并不迈步,口中道:“不急,待咱家把话完。”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陛下已下旨,废除文官监军之制,往后行军打仗,全凭尔等武将自行决断。”
“什么?取消了监军?!”陈卫激动得满脸通红,“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哈哈哈哈哈......”
梁怀吉淡淡一笑,又道:
“陛下何止圣明?除夕大朝,陛下当庭怒斥金狗罪状,而后下令将那乌棱思谋剁成肉泥,其余两名金使也被殿中武将活活打死!陛下当场撕毁绍兴和议,颁下讨金檄文,誓言御驾亲征,与那金狗不共戴!”
梁怀吉转向校场,大声道:“陛下有言:‘即日起,我华夏子民,但遇女真,格杀勿论’!”
这话如同在熊熊烈火上又浇了一瓢热油,整个校场彻底沸腾!
“好!好啊!”
“早该如此!早该如此啊!”
“杀光金狗!杀光金狗!杀光金狗......!”
军士们挥舞着拳头,嘶声呐喊,多少人泪流满面。
施全虎目含泪,紧紧攥着拳头,这些日子窝在心里的鸟气,此刻终于散了个干净。
陈卫激动得无以复加,再次抓住梁怀吉的胳膊,颤声问道:“使!这些...这些都是真的?陛下他...他真的......”
“千真万确!无一字虚言!”梁怀吉使劲挣开陈卫铁钳般的双手,“朝廷邸报不日便会送达,陛下雄心,地可鉴!”
“好!好!好!”
陈卫连三个好字,猛的转身,对着校场上越聚越多的军卒,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弟兄们!都听见了吗?岳帅平反了!秦奸伏诛了!皇上要带着咱们,跟金狗血战到底啦!”
“吼——!吼——!吼——!”
校场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陈卫大声宣布:“传我将令!明日营中放假!今夜,所有人!杀猪宰羊!好酒管够!”
欢呼声再次雷动。
陈卫宣布完毕,再次对着梁怀吉深深一揖:
“陈某一介粗人,先前对使多有冒犯,罪该万死!使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这浑人一般见识!今日,请使务必移驾营房,让陈某摆酒谢罪!一来为使接风洗尘,二来为施都头饯行,还请使万万赏光!”
梁怀吉作为传旨内侍,这些年东奔西跑,从未受过军中将领如此真心实意的尊敬,心中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他忙拱手还礼:“陈将军一心为国,何罪之有?些许误会,不必挂怀,咱家便叨扰了。”
陈卫用力对梁怀吉拱了拱手,接着转身回头,亲热的搂过施全肩膀,笑道:
“兄弟!你的好日子来了!走,陪哥哥喝一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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