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蔡公子,渡晚晴的眼神柔和下来,唇边不自觉的漾开一抹甜笑:
“唉,我也觉得他犯傻呢,第一次见他,他便花了五个大钱,换回一把石子、枯树叶,还像得了宝贝似的,你,他傻也不傻?”
冷月仙听不懂渡晚晴在什么,声问道:“姐姐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渡晚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已同纪姐姐过多次了,我与他素不相识。”
冷月仙闻言默然。
昨夜南瓦之事,早已一阵风似的传遍了临安的瓦舍勾栏:衣着寒酸的“蔡鸡美”一怒为红颜,掷千金买楼,斗恶霸员外,身边还有五个仙似的夫人......
这些事被人传得神乎其神。
她昨夜在春风楼听闻此事,还特意找出自己那块记录恩客名号的绢布,竟然在上面找到了“巫山蔡鸡美”的名号。
当时她只觉得这名字滑稽,并未多想,万万没想到的是,今日自己竟会被当作“礼物”,送给了这人。
更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给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
种种巧合与恩惠让她好奇不已,这才答应纪清漓,先来渡晚晴这里暂住,待寻到住处再行搬走。
她只想亲眼见见这人。
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冷月仙虽性子清冷,但终究是十六岁的少女,八卦之心亦是有的,她见渡晚晴语气真诚,不似作伪,心中好奇更盛,忍不住问道:
“姐姐既与他素不相识,昨夜为何...独独选他梳拢?”
渡晚晴被问得脸上泛起红晕,她望向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腊梅,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沉默了许久,才幽幽一叹:
“许是...缘分使然吧,匆匆一眼,觉得就是他了。”
这一声轻叹,仿佛打开了某种隔膜。
两个少女本就年纪相仿、遭遇相似,加之女子性使然,一旦打开了话匣子,便再也收不住了。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儿,索性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就着冬日难得的暖阳,细细的聊了起来。
渡晚晴从自己在熙春楼阁楼上,如何望见街角的蔡公子“买痴呆”那一幕开始讲起,
到他与众不同的气度,他如何挺身而出、帮自己出头,如何轻描淡写买下熙春楼,又如何定下新规,如何安置自己......
她一桩桩、一件件细细道来,语气时而轻柔,时而激动,眼波流转间,全是女儿家提及心上人时的羞怯与仰慕。
冷月仙静静的听着。
她听到那人向孩童买痴呆时的憨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听到他为了渡晚晴痛骂高员外,心中微微触动。
听到他亲口立下四条规矩,那冰封的心湖里,像是被人投入了一颗石子。
她越听,对渡晚晴越是羡慕,对那“蔡鸡美”也越是钦佩。
她试着从渡晚晴的话中总结那饶形象:温柔善良又豪气干云,跳脱不羁又心细如发,出手豪阔却视尊卑如无物......
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后来,她也开始断断续续的起一些自己的事情,提及了在各地青楼辗转的艰辛,以及对这世道的失望。
从始至终,两人都默契的没有问及对方身世。
这一聊,竟从午后一直聊到金乌西坠。
直到丫鬟来请用晚膳,两人才惊觉时光流逝。
经此一叙,两人关系渐渐拉近,去往饭厅的路上,渡晚晴主动挽起了冷月仙的手。
冷月仙忽然不那么急着离开了。
不只是因为她在这乱世之中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女伴,还因为她强烈的想要见一见那个神秘的“巫山蔡鸡美”。
于是,她便在西厢房中住了下来。
然而,这一等,便是整整十三。
从除夕那晚之后,那位神秘的蔡公子,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未现身。
不仅渡晚晴和冷月仙未能再见到他一面,连熙春楼的楼主纪清漓,也寻不到东家的半点踪迹。
这十三里,熙春楼生意前所未有的红火。
姑娘们眉宇间舒展了,笑容真切了,练琴习舞不再是被迫的功课,侍奉客人也少了那份虚与委蛇。
整个楼宇内外,竟透出一种生机勃勃的欢快气象来。
在给姑娘们的分成翻倍,并截留一成利润作为“养老钱”,再扣除楼中各项开支之后,令纪清漓目瞪口呆的是,从初一到十三,短短十三,熙春楼的净盈利,竟达到了一万两千余贯!
可东家迟迟不露面,这巨额的银钱无处上交,直把纪清漓和老账房急得团团转。
最后无法,只得将大部分现钱送去钱庄,兑成了便于存放的“便钱会子”(银票)。
纪清漓将换来的会子用绢帕包了,日夜贴身收藏,连睡觉都不踏实,生怕有什么闪失。
此外,早在正月初四那日,纪清漓便按照东家之意,订制好了“上人间”的新牌匾,只等东家定下吉日,便可挂牌更名。
可左等右等,东家就是不现身。
纪清漓虽然感激东家信任,放心将偌大产业交予自己,但这挂牌更名乃是大事,东家若不出面,她实在不敢擅自做主。
这些日子,她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将临安城大瓦舍、客栈酒馆,乃至相熟的恩客都打听了个遍。
莫找到东家行踪,竟是连一个认识“巫山蔡鸡美”的人都寻不着!
此人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更令纪清漓感到心惊的是另外几件事。
那和东家发生争吵的高员外,自除夕那夜之后,便再没人见过他!
随后,坊间便开始传言,高家在除夕当夜便被临安府抄了家。
而带队之人,赫然便是高员外的女婿、临安知府张澄本人!
更有传言,高员外的五个儿子,全都因为府上被查出虐待下人之事,尽数下了大狱!
纪清漓初五那日特意绕道去高府看了一眼,果然只见朱门紧闭,上面交叉贴着临安府的封条,旁边还贴着官府的发卖告示!
那高员外可是张知府和唐通判两位朝廷大员的岳丈啊!平日里在临安横行无忌,谁敢招惹?
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
这得是惹到了何等恐怖的存在,才能让两位朝廷大员大义灭亲?
纪清漓只要稍稍一想,便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东家的能量,恐怕远非“豪富”二字可以形容!
与此同时,以往那些隔三差五便要来熙春楼“打秋风”、变着法索要好处的衙差们,从大年初一开始,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非但不再上门滋扰,即便在街上遇见她纪清漓,也都是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客气得让她浑身不自在。
纪清漓本就是七窍玲珑心,将这些蛛丝马迹串联起来,哪里还不明白,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东家,来历必然惊人,是连临安知府都不敢招惹的顶级存在。
纪清漓对这位东家,是七分的感激,三分的敬畏,外加万分的好奇。
因此,这些日子她一得空便往渡晚晴的院跑。
一来是心存侥幸,盼着能撞见东家。
二来,实在是渡晚晴那“只看了一眼”的辞太过离奇,她始终不肯尽信,总想再从渡晚晴口中套出些线索来。
每次到访,她总是变着法儿地试探。
“好妹妹,你再仔细想想,东家话,是北地口音还是南人口音?”
“好妹妹,东家那几位夫人,可曾透露过娘家姓氏?”
“好妹妹,那日东家身边跟着的仆从,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腰间有没有悬挂什么特别的牌符?”
“......”
可任凭她如何诱导,渡晚晴始终是那套辞,只不认识,真就只看了一眼。
纪清漓不止一次的找来院中仆妇和丫鬟相询,得到的答案也都是一样,莫蔡东家的来历,连蔡府所在地都没人知道。
所以,纪清漓每次都是乘兴而来,惑然而归,对东家的好奇,非但没有减轻,反而与日俱增,如同百爪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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