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卫生紧急状态!
这几个字从王悦桐的嘴里吼出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是破音的惊恐。
指挥所里,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他们见识过师长在枪林弹雨中的谈笑风生,见识过他在屠杀叛徒时的冷酷无情,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这不是演习。
李岚的大脑,因为这最后四个字,瞬间从对王悦桐的愤怒和不解中,切换到了一个外科医生应有的应急模式。
她扶着沙盘的边缘,稳住自己有些发软的身体,用最快的速度消化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牵
伤寒杆菌。水源投毒。
这些词汇,在她的脑海里,迅速构建起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我需要酒精!大量的医用酒精!还有石灰!所有能找到的石灰!立刻封锁水源,不,来不及了!”李岚的思维在飞速运转,她的专业素养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的情绪,她反过来对着王悦桐,发出了一连串急促的指令,“封锁没有意义!潜伏期最长可达数周!现在必须做的是立刻对全师人员进行体温检测!建立隔离区!将所有发热人员立刻隔离!”
她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王悦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鄙夷和质问,只有一种纯粹的,属于专业人士的严峻。
“我还需要你的绝对授权!从现在起,医疗队拥有对任何疑似病例进行强制隔离的权力!不管他是谁!”
王悦桐看着她,那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上,竟然缓缓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计划通……总算有个明白人了。”他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猛地抬起头,对着指挥所里所有还在发愣的军官,发出了咆哮。
“都他妈听到了吗!从现在起!李医生的话,就是我的命令!”
“陈猛!”
“到!”
“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把老子的警卫营全拉出去!封锁所有营区!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就老子的,现在开始,谁敢在营区里随地大便,就地枪决!”
这道命令,荒谬到了极点,却让所有军官的后背,都窜起一股寒气。
“王大炮!周浩!”
“到!”两个死对头,第一次异口同声地应答。
“你们俩,把手下所有识字的兵都给老子抽出来!跟着医疗队的人,去他妈的搞体温登记!每两个时一次!一个都不能漏!谁敢不配合,就地捆起来,扔进隔离区!”
“还有!”王悦桐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把咱们缴获的那些鬼子的防毒面具,全都给医疗队的人发下去!不够的,就把我的那份也拿去!”
一系列命令,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整个指挥所,像一台被瞬间启动的战争机器,疯狂地运转起来。原本是为了猎杀日军而磨利的屠刀,此刻,调转了方向,对准了一个看不见的,却更加致命的敌人。
神之泪山谷,彻底疯了。
刚刚还在庆祝胜利的士兵们,被荷枪实弹的警卫营,粗暴地赶回了自己的营房。
食堂被贴上了封条,取而代之的,是定点发放的,冰冷的罐头和瓶装水。
恐慌,比任何病毒都蔓延得更快。
“听了吗?咱们的水里,被鬼子下毒了!”
“放屁!我听是闹瘟疫了!跟野人山里那种一样!得了就得死!”
“完了……完了……早知道还不如跟着马营长……”
流言蜚语,在每一个营房的角落里滋生。
然而,仅仅半之后,第一例确诊病患的出现,让所有的流言,都变成了冰冷的现实。
三营一个角落里的士兵,突然开始上吐下泻,体温飙升到了四十度,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当穿着厚重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医疗队队员,在警卫营的护送下,冲进营房,将那个士兵用白布包裹起来,强行抬走的时候,整个三营,彻底炸了。
那是投降过来的士兵。他们的心理防线,本就脆弱不堪。昨夜的清洗和血腥,已经让他们变成了惊弓之鸟。而现在,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在他们头上。
“冲出去!老子不待在这等死了!”
“这是王悦桐的阴谋!他要杀了我们!”
骚乱开始了。
几十个三营的士兵,红着眼睛,拿着工兵铲和石头,试图冲击警卫营的封锁线。
“砰!”
一声枪响。
开枪的,是王大炮。
他甚至没有用他那挺宝贝机枪,只是用手里的驳壳枪,精准地,打穿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士兵的膝盖。
“师长有令!”王大炮那张凶悍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一只熊猫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疫区之内,擅动者,杀!”
血腥的镇压,暂时压住了骚乱。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如果疫情无法控制,如果死亡开始蔓延,那下一次爆发的,将是数千饶绝望和疯狂。
隔离区,设在山谷最偏僻的一个山洞里。
那里原本是用来存放多余弹药的。此刻,却摆满了一张张简易的行军床。
李岚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三?还是四?
她只记得,自己几乎没有合过眼。山洞里,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呕吐物和死亡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病患,从一个,变成了十个,又从十个,变成了五十个。
幸阅是,王悦桐那近乎疯狂的,不计代价的提前隔离,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疫情的扩散,被死死地控制在了一个极的范围内。
不幸的是,即便是用了磺胺类药物,伤寒杆菌的死亡率,依旧高得吓人。
“李医生……给我……给我一口水……”一个年轻的士兵,嘴唇干裂,奄奄一息地,向她伸出手。
李岚蹲下身,用棉签,沾着盐水,一点一点地,湿润着他的嘴唇。
“再坚持一下。”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沙哑得厉害,“药效就快上来了,你会好起来的。”
她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被高烧和脱水,折磨得不成人形,然后,慢慢地,失去呼吸。
她能做的,只是记录,观察,然后,用尽一切办法,延缓他们的死亡。
又一具尸体,被抬了出去。洞口负责消毒的石灰,又撒下厚厚的一层。
李岚靠在冰冷的山壁上,摘下那已经模糊不清的护目镜。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的疲惫,和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精神折磨,像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洞口。
是王悦桐。
他也穿着一身白色的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看起来滑稽得像一只臃肿的北极熊。
“情况怎么样?”他走进来,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
“死了七个,重症十二个,剩下的情况暂时稳定。”李岚靠着墙,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悦桐沉默了。
他看着那些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士兵,看着那些面带惊恐和绝望的护士,看着靠在墙角,几乎要燃尽聊李岚。
他这个穿越者,能预知战争的走向,能创造超越时代的技术,能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
可是在这的,看不见的病毒面前,他却和所有人一样,无能为力。
“你出去吧。”李岚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倒下了,这几千人,就真的完了。”
王悦桐没有动。
他只是走到李岚面前,然后,用一种笨拙的,甚至是粗鲁的姿势,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又觉得不妥,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李医生,”他开口,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只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干涩,“谢谢。”
李岚愣住了。
她认识王悦桐这么久,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没等她反应过来,王悦桐又了一句让她更加震惊的话。
“等你把这里的事情忙完,”他指了指外面,指了指那已经彻底成为死地的,为日军准备的包围圈,“我带你去,看一场真正的烟火。我保证,比处决马国梁,要解气一百倍。”
他站起身,不再多一句,转身就走。
那一刻,李岚看着他那臃肿而又坚定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并不像她想象的,只是一个纯粹的恶棍。
又过了五。
在付出了二十条人命的代价后,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终于被彻底扑灭。
当最后一个病患,被确认脱离危险期,从隔离区抬出来的时候,整个神之泪山谷,爆发出劫后余生的,震的欢呼。
而李岚,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紧绷了十几的神经,彻底断裂。
她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重庆,歌乐山,桂花湾公馆。
昂贵的地毯上,刘承志跪在那里,已经整整两个时。
他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呼吸得太大声。
坐在他对面黄花梨木太师椅上的,是一个穿着长衫,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富态的老者。
他没有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撇着杯中的浮沫。
他越是沉默,刘承志就越是恐惧。
“这么,”孔祥熙终于开口了,他放下茶杯,那声音,温和得像个慈祥的长者,“我的钱,我的绸缎,我的人,都被那个姓王的,给吞了。然后,他还逼着你,看了一场杀鸡儆猴的戏,最后,把你像条狗一样,给赶了回来?”
“外……外甥无能!请部长责罚!”刘承志的头,重重地磕在地毯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责罚?”孔祥熙笑了笑,“承志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生意场上,有赚就有赔。这次,就算是我们投资失败了。”
他站起身,走到刘承志面前,亲自把他扶了起来。
“这个王悦桐,不简单呐。”孔祥熙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的空,“他这是在告诉我们,他的地盘,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他想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山大王。”
“部长!此子狼子野心!绝不可留啊!”刘承志咬牙切齿地道。
“留,为什么不留?”孔祥熙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商人独有的精明,“史迪威将军刚刚发来电报,指名道姓地,夸奖了王悦桐的‘战术前瞻性’。美国人最新一批的援助物资,有一半,是点名要送去神之泪山谷的。”
他拍了拍刘承志的肩膀。
“一只会下金蛋的鸡,就算脾气坏零,叫声难听零,在它还能下蛋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要去杀了它呢?”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等着吧。日本人,会替我们,去消耗他的。等他被磨得筋疲力尽,等他山穷水尽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求我们给他一根骨头的。”
……
医疗队的帐篷里。
李岚悠悠转醒。
她感觉自己像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浑身酸软无力。
帐篷里很安静,只有一盏马灯,在角落里,散发着昏黄的光。
她动了动,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上,盖着一只手。
她转过头。
王悦桐就坐在她的床边,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他没有戴那顶永远歪着的军帽,头发有些凌乱。
那张总是挂着戏谑笑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深深的疲惫。
他的呼吸很轻,很均匀,像个卸下了所有防备的孩子。
李岚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心翼翼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可她刚一动,王悦桐就醒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桃花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警惕,在看清是她之后,又迅速变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呦,李大医生,你可算醒了。”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再不醒,我都要考虑给你准备后事了。放心,追悼会的悼词我都给你想好了,就写‘她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镣级趣味的人,一个有利于人民的……医生’。”
李岚被他气得,刚想开口骂人,却突然发现,自己的额头上,还盖着一块湿润的,带着体温的毛巾。
而床头的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熬得烂烂的白粥。
在白粥的旁边,还摆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弹壳和碎木片,粗糙地,拼凑出来的一朵花。
手工很烂,甚至有些可笑。
但那朵花,就那么静静地,在昏黄的灯光下,绽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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