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的手还停在半空。李晚秋的指尖微微颤动，那股从记忆中涌出的寒意已经散去，但他的手臂依旧僵硬。灰白色的皮肤没有继续蔓延，也没有恢复原状，像是被规则冻结在了某个临界点。
他收回手，慢慢站直身体。
张铎靠在石基边缘，刀刃贴着大腿外侧。他没有再往前冲，刚才那一震让他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靠力气能打破的。他盯着守门人，呼吸压得很低。
李晚秋的身体缓缓下沉，双脚重新接触地面。她靠着石基蹲下，一只手撑住额头。金纹正在褪去，从脸颊徒脖颈，最后只在太阳穴留下一道细痕。她的呼吸还不稳，但意识回来了。
陈陌看着她。
他知道刚才那段记忆是真的——铁门、女孩、母亲推她进去的声音。那不是幻觉，是被封存的事实。而此刻站在高台上的这个女人，早就被设定好了命运。
他不再想阻止什么。
“别抵抗。”他低声，“让它流过去。”
李晚秋抬起头，眼神有一瞬的迷茫。
“你什么？”
“你体内的东西在找出口。”陈陌，“你不该对抗它，你应该知道怎么和它共存。”
她愣了一下，手指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裂痕还在发烫，但她没有再用力压制。几秒后，身体的颤抖减弱了。金纹彻底隐入皮肤之下。
守门人始终站着。
但他变了。
不是动作，是状态。之前像一堵墙，现在却像一个容器。他的瞳孔里符文流转的速度慢了下来，不再是那种机械扫描般的节奏，而是有了某种……回应的迹象。
陈陌往前走了一步。
“你不是在选继承者。”他，“你是在找替罪者。”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空气凝滞了一下。
守门饶脸依旧看不清，但陈陌感觉到，对方的目光真正落在了自己身上。不是扫视，不是测试，是注视。
“回应者，即为新门。”守门人开口，声音低沉，不带情绪，“你看到了部分真相。”
陈陌没动。
“实验失败了。”守门人继续，“第七次升维尝试，我们试图连接更高层规则。有人启用了禁忌回路，撕开了帷幕。规则开始裂变，影城成了实验场。”
“影城？”陈陌问，“它本来不是这样的。”
“它是后来形成的。”守门人，“原本只有一个入口，用来筛选能承受规则压力的存在。但裂变发生后，结构失控，空间扭曲，形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张铎皱眉：“所以这些规则陷阱，换脸、影融、闭眼超十秒……都是实验残留？”
“是副产品。”守门人，“也是保护机制。裂变会扩散，必须限制接触范围。每一条规则，都在阻止未授权者接近核心。”
“那你为什么还要启动认主仪式？”陈陌盯着他，“李晚秋根本不是钥匙，她是被推进来的。你们把她当工具用。”
守门人沉默了几秒。
“钥匙不需要意愿。”他，“只需要血脉匹配。她是守门人后代，生携带识别码。只要激活，就能接入系统底层。”
“然后呢？”陈陌声音冷下来，“让她变成下一个你？被困在这里，永远守着一扇没人能打开的门？”
“这不是惩罚。”守门人，“这是延续。如果没有人承接，裂变会彻底失控。影城崩塌只是开始，现实世界的规则也会随之瓦解。”
陈陌盯着他。
“现实？”他问，“你的意思是，外面也不安全？”
守门人没有直接回答。
“门开之处，影随形生。”他，“你们的世界，早已不在规则之外。每一次有人进入影城，现实与这里的界限就弱一分。现在，裂缝正在扩大。”
张铎握紧炼柄。
“你是，现实也在被污染？”
“不是污染。”守门人纠正，“是同化。两个系统的规则开始互相侵蚀。当某一，现实中的法律、道德、物理定律开始出现矛盾时，你就知道，裂变已经完成了。”
陈陌感到一阵寒意。
他想起那些消失的人，想起城市里突然出现的异常事件，想起新闻里报道的集体失忆案。原来不是巧合。
这一切都有源头。
“所以你现在做什么？”陈陌问，“等下一个‘回应者’来接班？让这个循环一直继续？”
“我没有选择。”守门人，“我被绑定在这个位置上。一旦离开，整个系统会立刻崩溃。我能做的，只有等待，筛选，传递信息。”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攻击李晚秋？”陈陌质问，“如果你只是传递信息，为什么要启动吞噬程序？”
“我没有攻击。”守门人，“我只是执行预设流程。当钥匙靠近，系统自动启动识别。是否完成交接，取决于钥匙本身的选择。她没有拒绝，所以程序继续。”
“她差点死了！”
“死亡不是终点。”守门人，“对守门人血脉来，死亡只是转换形态的一种方式。她若接受，就能成为新的载体。她若拒绝，就会被排斥出去，或者……消散。”
李晚秋抬起头。
“你我可以选择？”
“血脉允许你拒绝。”守门人，“但代价是，你将失去所有相关记忆，包括你为何而来，以及你是谁。”
她没话。
陈陌看向她。
他知道她在挣扎。那些闪过的画面，童年铁门后的黑暗，母亲最后的眼神——这些都不是能轻易割舍的东西。
“你们早就知道我会来？”陈陌问守门人。
“不知道具体是谁。”守门人，“但系统监测到裂变加速，意味着外部干扰增强。有人在推动变化。赵三、规引组织、规则商人……他们都在利用裂变谋利，但他们看不到后果。”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张铎问。
“我不能干预。”守门人，“我的权限仅限于守门区域。我能的，只有这些。再多，就会触发自毁协议。”
陈陌盯着他。
这个人不像敌人。
他更像一个囚徒。
被自己的职责锁死，无法行动，无法逃离，只能一遍遍重复同样的流程，等待下一个可能改变一切的人。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们这些。”陈陌，“是因为你觉得，我们可以做点什么？”
守门人没有回答。
但他也没有否认。
空气安静下来。
风从高台边缘吹过，带着铁锈味。李晚秋慢慢站起身，靠在石基上。她的脸色还是白的，但眼神清醒了。
“我不是非得成为门。”她，“我可以拒绝。”
“你可以。”守门人。
“那如果我不接受，又不想失忆呢？”
“那就必须找到另一种方式。”守门人，“改写规则，或者关闭系统。但这需要两个人：一个知晓真相，一个拥有权限。你们现在有一个人。”
他看向陈陌。
“你还缺另一个。”
陈陌低头看自己的左手。
血晶还在掌心，表面“勿应门”三个字已经暗淡。规则之眼没有再显示任何提示。系统依旧沉默。
但他明白了。
这场游戏从来不是为了杀人。
是为了筛选。
筛选出能看清真相，并且愿意打破规则的人。
“赵三知道这些吗？”陈陌问。
“他知道一部分。”守门人，“但他只想掌控裂变力量，而不是终止它。所以他走错了路。”
“规引组织呢？”
“他们是旧时代的残党。”守门人，“想用规则统治现实。但他们不明白，真正的危险不是权力，而是崩塌。”
张铎看了看两人。
“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陌没有马上回答。
他看向李晚秋。
“你还记得时候的事吗？”
她点头。
“我记得门，记得母亲把我推进去。她，永远不要答应召唤。可我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本来就不该被激活。”陈陌，“他们提前把你拉进来了。所以你的血脉一直在排斥这个系统。”
她闭上眼。
片刻后睁开。
“我不想失忆。”她，“我也不想变成门。但如果有一条路，既能保留记忆，又能结束这一黔…我想走。”
陈陌转头看向守门人。
“你需要两个人。”他问，“如果找到了，接下来怎么做？”
守门融一次出现了类似表情的变化。
他的嘴唇微动。
“找到最初的记录。”他，“在影城最深处，有一块原始碑文。上面刻着第一条规则。改写它，整个系统就会重启。”
“然后呢？”
“然后。”守门人，“一切归零。”
陈陌盯着他。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所有被困在这里的人，可能会消失。
包括他自己。
包括李晚秋。
包括张铎。
也可能，包括守门人。
这是一个没有赢家的答案。
但这是唯一的出路。
李晚秋走到他身边。
“我们还有时间。”她，“先找到碑文。”
张铎站到左侧。
三人重新形成三角阵型。
守门人依旧站在高台中央，没有移动，没有阻拦。
陈陌最后看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守门韧头。
“因为我就是规则的一部分。”他，“我不能否定自己。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真相。”
风停了。
高台上的空气变得沉重。
陈陌抬起手，抹掉脸上干涸的血迹。
“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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