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二虎家那暖烘烘却带着药味的屋出来,外头的寒气激得陈阳打了个哆嗦。屯子里的狗吠声此起彼伏,谁家院里传来女人吆喝孩子回家睡觉的喊声,带着浓浓的苞米茬子味儿。他紧了紧棉袄领子,踩着冻得硬邦邦的雪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推开自家那扇熟悉的木板门,一股混合着炖菜香气和柴火味道的暖流扑面而来,驱散了满身的寒气。堂屋里,煤油灯的光晕黄温暖,老爹陈良飞正就着灯光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老娘刘翠花则在炕桌上摆弄着一堆红红绿绿的布头,像是在琢磨着给谁做双新棉鞋。
“回来了?跟卫东神神秘秘的,嘀咕啥呢?”陈良飞抬了抬眼皮,问道。
“没啥,就屯里一点公事。”陈阳含糊了一句,脱鞋上炕,盘腿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感觉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爹,妈,跟你们个事儿。”
“啥事儿?皮子卖亏了?”刘翠花放下手里的活计,关切地问。
“那不能,”陈阳笑了笑,“那张猞猁皮,在省城卖了三千八百八十块!”
“多少?!”刘翠花手里的顶针“咣当”一声掉在炕桌上,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劈了叉,“三……三千八百八?我的老爷啊!这……这够咱家挣多少年的啊!”
连一向沉稳的陈良飞也停下了抽烟的动作,烟袋锅子悬在半空,脸上写满了震惊:“真……真卖了这么多?你子可别唬你爹!”
“真真的,”陈阳语气平静,“钱我都存银行了,折子在这儿。”他掏出存折递给父母看。那上面的数字,让老两口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仿佛那薄薄的纸片有千斤重。
激动和惊喜过后,陈阳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还有件事……我在省城,碰上个孩子……”
他把遇到陈默的经过,删减了王三炮逼人行窃和动手的凶险部分,只是个孤苦无依的流浪儿,看着实在可怜,就带回来了,暂时先安置在县城一个朋友那里。
“……那孩子叫陈默,跟我投缘,我给他起了这个名字,意思是把以前的苦都忘了。十来岁,瘦得跟麻杆似的,看着就心疼。”陈阳最后道。
刘翠花听着,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用袖子抹着眼角:“哎呀我的儿啊!你这心肠……咋这软乎啊!那么点的孩子,一个人在省城咋活?你带回来就对了!咱家再不济,也不缺孩子一口吃的!你咋不直接带回家来?搁朋友家算咋回事?明,明你就去县城,把孩子接回来!听到没?”
陈良飞虽然没话,但吧嗒烟袋的频率明显慢了,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消化这个突然多出个“孙子”的消息,但看着老伴那心疼的样儿,终究也没出反对的话来,只是嘟囔了一句:“这孩子……净整这突然袭击……”
陈阳心里一暖,知道父母这是默许了。他连忙保证:“妈,您别急,等过两这边事儿理顺了,我肯定去接他回来。”
完了陈默的事,刘翠花像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唉,起来孩子……文远那孩子这两也愁着呢。”
“文远咋了?”陈阳问道。
“还不是相亲那事儿闹的!”刘翠花打开了话匣子,“靠山屯那老马家闺女,文远相中了,人家闺女也乐意。可老马家是林场的,嫌咱文远是个屯里青年,没正经工作。媒人传话,要是文远他爹能提前退休,让文远接班进林场,这事儿准成。”
“王大敏就动了心思,跟杨建国磨叽,想让老杨退下来。可杨建国才四十多,在林场干了大半辈子,眼看还能往上奔奔,哪舍得这么早退?再了,提前退那点退休金,哪够养活一大家子?文远那孩子也懂事,觉得让爹为了自己委屈提前退,心里过意不去,也不乐意。这一家子,现在就僵在这儿了,唉声叹气的,我去了两趟,劝也没用,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陈阳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炕桌上敲了敲。这事儿他昨就听王大敏提过一嘴,没想到这么棘手。杨建国舍不得前程,王大敏操心儿子婚事,杨文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硬让杨建国提前退休,确实不仗义,也断送了一个家庭顶梁柱的未来。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王斌!林场场长的儿子!上次在山上救了他和周卫东,这份人情,或许可以用在刀刃上。如果能让王斌帮忙,直接把杨文远安排进林场工作,岂不是两全其美?既解决了工作问题,成全了婚事,又不用杨建国牺牲自己的事业。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了计较,但面上不露声色,对母亲:“妈,这事儿急不来,总有办法的。您也别跟着太上火。”
一夜无话。
第二一大早,刚蒙蒙亮,屯子里还静悄悄的,只有谁家房顶的烟囱开始冒出缕缕青烟。陈阳正在院里劈柴,活动筋骨,就听见屯子口传来一阵不同于牛马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不一会儿,一辆军绿色的bJ212吉普车,卷着雪沫子,竟然直接开到了陈阳家院门口!这玩意儿在屯子里可是个稀罕物,顿时引得左邻右舍都探头探脑地张望。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将校呢大衣、精神抖擞的年轻人大步流星地走了下来,正是王斌!他手里还提着大包裹的礼物,有印着精致图案的铁皮盒子,有用网兜装着的苹果、罐头,还有两条过滤嘴香烟。
“阳哥!忙着呢?”王斌笑容满面地打招呼,姿态放得很低。
陈阳放下斧头,也有些意外:“王斌?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快屋里请!”
这时,陈良飞和刘翠花也被动静惊动,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门口停着的吉普车和穿着气派的王斌,都有些拘谨。
王斌见状,立刻上前,对着陈良飞微微躬身,语气十分客气:“您就是陈叔吧?我叫王斌,是陈阳的朋友。叔,婶子,冒昧上门,打扰了!” 这一声“叔”叫得自然又恭敬。
陈良飞这辈子也没被这么有身份的年轻人如此客气地称呼过,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让开身子:“哎,哎,不打扰,不打扰,快进屋,外头冷!”
进屋落座,王斌把带来的礼物放在炕桌上,诚恳地对陈阳:“阳哥,我今是特意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的!那要不是你,我和卫东可就悬了!”
“卫东同志怎么样了?”陈阳问道。
“放心吧!当就送到地区人民医院了,处理得很好,现在恢复得不错,就是还得养一阵子。他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替他好好谢谢你!”王斌着,脸上带着后怕和感激,“阳哥,你这份情,我和卫东记一辈子!以后有啥事,你尽管开口!”
陈阳摆摆手:“碰上了,就是缘分,这些就见外了。”他话锋一转,看着王斌,决定不绕弯子,“不过,王斌,你今来得正好,我还真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
“阳哥你!只要我能办到,绝无二话!”王斌拍着胸脯。
陈阳便把杨文远家的情况,简单了一下,重点了杨文远人品不错,踏实肯干,现在因为工作问题,婚事卡住了,家里闹得不太愉快。
“……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在林场给他安排个临时工之类的岗位?不用他爹提前退休,只要能有个正经工作就成。”陈阳道。
王斌听完,连磕巴都没打,直接道:“我当多大个事呢!阳哥,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临时工哪行?委屈了兄弟!这样,我回去就找我爹,让文远兄弟直接进林场保卫科,当个干事!这岗位清闲,待遇也不错,正适合年轻人!你放心,手续我来办,保证尽快搞定!”
保卫科干事!这可是林场的正式工,比很多一线工人都要体面!陈阳没想到王斌这么痛快,而且直接给了这么好的岗位。这固然有报恩的成分,也明王斌这人确实够意思,办事敞亮。
“王斌,那我可就替文远谢谢你了!”陈阳郑重地道。
“阳哥你这话的,跟我还客气啥!你救的是我俩的命!安排个工作算个啥!”王斌笑道,“等信儿吧,快的话,年前就能让文远兄弟去报到!”
事情谈妥,王斌又坐了一会儿,跟陈阳父母聊了会儿,态度始终恭敬有礼,丝毫没有场长公子的架子,让陈良飞和刘翠花对这年轻饶印象极好。
送走了王斌和那辆引人注目的吉普车,陈阳站在院门口,看着车影消失在屯子尽头,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霖。文远的工作问题解决,杨家最大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份人情,用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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