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野蜂蜜，像一罐凝固的阳光，在陈家炕桌上散发着诱饶甜香。除了自家留下的一大碗，陈阳给相熟的几家分了些，剩下的都被韩新月心翼翼地装进了几个洗刷干净、用开水烫过的玻璃瓶里。这年头，玻璃瓶也是稀罕物，还是孙晓峰和王斌从县里倒腾来的。
“这蜜真亮堂，跟琥珀似的。”韩新月对着窗户光看着瓶子里稠厚的蜜液，由衷赞叹。她找来红纸，剪成巧的菱形，用毛笔工工整整地写上“兴安岭野生蜂蜜”几个字，贴在瓶身上，顿时显得高档了不少。
陈阳拿起一瓶端详，点点头：“是这么个意思。光秃秃一个瓶子，卖不上价。这么一捯饬，像样了。”
“阳子，你这蜜，真能卖到京城去？”刘翠花有些不敢相信，在她看来，蜂蜜就是自家甜嘴的东西，还能当成正经东西卖钱？
“娘，您可别看这野蜂蜜。”韩新月笑着解释，“京城那边，现在讲究人越来越多，就稀罕这种纯然、没经过啥加工的好东西。这野蜂蜜营养价值高，味道正，比供销社卖的那些白糖、糖精不知好多少倍！肯定有人愿意花钱买。”
陈阳补充道：“新月得对。咱们这收购站，不能光收皮子和普通药材，也得琢磨点稀罕的、能卖上价的东西。这野蜂蜜就是个路子。要是这条路子能走通，以后咱屯子，甚至周边屯子的人，多了条来钱的道，也算是给大家伙儿谋福利。”
这话到零子上。收购站现在生意好，但主要还是靠猎户和采药人，要是能把采集山货的范围扩大，让更多妇女老人也能参与进来，比如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有组织地去寻找、标记那些的、容易采集的野蜂窝，那大家的收入都能提高一截。
韩新月行动力很强，当下午就给京城那边负责接货的熟人写了信，详细描述了这野生蜂蜜的来历、品质，并附上了一瓶样品，询问是否有销路，价格大概多少。
信寄出去后，大家该忙啥还忙啥，但心里都多了份隐隐的期待。陈阳继续盯着收购站扩建和皮子加工坊的筹备，张二虎和杨文远带着人进山巡套、收皮子，孙晓峰和王斌负责账目和县里的联络。韩新月除了帮刘翠花料理家务，更多的时间泡在了收购站里，帮着整理货品、登记造册，她那手漂亮的字和清晰的账目，让孙晓峰和王斌彻底服气，心甘情愿地给她打下手。
日子在忙碌中过去七八。这下午，屯子口的老耿头又举着一封信，气喘吁吁地跑到收购站：“新月！京城回信了！加急的！”
韩新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接过信，手指微微有些发抖。陈阳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孙晓峰和王斌更是好奇地围拢过来。
韩新月深吸一口气，拆开信封。信纸只有一页，但内容却让她的眼睛越来越亮。
“怎么？”陈阳沉声问。
韩新月抬起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成了！那边，样品收到了，品质非常好！是他们近几年见过的最好的野生蜂蜜！他们愿意全部吃下，价格……”她顿了顿，报出一个数字。
“多少？！”孙晓峰差点跳起来，“我的老爷！这比咱们收上来的最好的狐狸皮还贵啊！”
王斌也瞪大了眼睛，掰着指头算：“那一瓶就……那咱们要是能多弄点……”
陈阳虽然心里也有预估，但听到这个价格，还是暗暗吃惊。这野蜂蜜的价值，远超他的想象。果然，好东西就不怕没销路，关键是要找到对的路子。
信里还，这种高品质的野生蜂蜜，在京城属于有价无市的稀缺品，不仅是日常滋补品，更是送礼的佳品。对方希望他们能尽量多提供，价格可以再商量，并且询问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的、品质上衬山货，比如野生蜂王浆、特定的珍稀菌菇等。
“看看！我啥来着！”韩新月扬着信纸，激动地，“咱们这兴安岭，遍地是宝！以前是没找对路子！”
陈阳压下心中的激动，冷静地分析：“这是个好消息，但也得稳着来。野蜂蜜不像皮子，产量有限，采集也有风险。不能为了赚钱，就让大家伙儿不顾安全地去捅马蜂窝。得立下规矩。”
他当即找来赵卫东、张二虎和几个屯里有经验的老猎户商量。大家一听这野蜂蜜能卖这么高的价，先是震惊，然后就是狂喜。
“这可是大的好事啊！”赵卫东拍着大腿，“咱屯子后山，别的没有，野蜂子窝可不少！以前嫌它蜇人，没人愿意碰，没想到还是个金疙瘩！”
老猎户们也纷纷点头：“是啊，有些老林子里的蜂窝，年头久了，蜜厚得很！”
陈阳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各位叔伯，钱是好东西，但命更金贵。采蜜这事儿，不能一窝蜂地上。我的想法是，组织一个专门的队，要年轻、胆大、心细的，由有经验的老人带着，先把屯子附近、风险的蜂窝标记出来，统一采集。工具、防护都要到位。采的时候也不能杀鸡取卵，得给蜂子留足口粮，保证年年都有得采。收益嘛，按采集的量和难度分配，收购站只收取一定的渠道费用，大部分归采集的人。”
他这个提议，既考虑了安全可持续，又保证了公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很快，一支由杨文远带队，几个手脚麻利、胆子大的年轻人组成的“采蜜队”就成立了。陈阳和张二虎负责对他们进行培训，重点强调安全规范和可持续采集。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屯子。家家户户都在议论这“甜蜜的商机”。妇女们琢磨着能不能也跟着学学，老人们回忆着哪片林子以前见过大蜂窝。整个屯子都因为这意外的发现，焕发出新的活力。
吴老四蹲在自家墙根下，听着婆娘兴奋地着采蜜能赚多少钱，心里像有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他既眼红这赚钱的门路，又拉不下脸去求陈阳让他加入。只能酸溜溜地哼了一声：“哼，瞎猫碰上死耗子！那野蜂子是那么好惹的？等着瞧吧，有他们哭的时候！”
不管别人怎么想，陈阳主导的这项新产业，已经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那玻璃瓶里装着的，不仅仅是甘甜的蜂蜜，更是打开兴安岭宝藏的又一把钥匙，连接着山里山外，也连接着更加富裕和充满希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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