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冬月初的兴安岭,已是滴水成冰的时节。昨夜又下了一场清雪,将原本就银装素裹的山林,覆盖得更加厚实、纯净。刚蒙蒙亮,卓家院的烟囱便冒出了袅袅炊烟,如同在这白茫茫的画卷上,点下了一笔生机勃勃的墨痕。
卓全峰穿着那身藏蓝色的新棉袄,正在院子里仔细擦拭着他的“老伙计”——那杆乌黑锃亮的“水连珠”步枪。冰凉的金属部件在他粗粝却稳定的手指下,被抹去最后一点水汽和浮尘,枪管在晨曦微光中泛着幽冷的蓝光。拥有了这杆枪,他狩猎的视野和野心,都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鹰隼,投向了更深远、更值钱的目标。
胡玲玲端着一盆热水从灶间出来,看着丈夫专注擦枪的背影,心里既踏实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这个男人,真的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是浑浑噩噩,现在却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她们娘几个最大的依靠。她把热水放在院中的石墩上,轻声道:“他爹,热水好了,擦把脸,粥马上就得。”
“哎。”卓全峰应了一声,放下枪,走到盆边,撩起温热的水扑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被瞬间驱散,精神为之一振。他看着妻子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比起前几个月那蜡黄憔悴的模样,如今多了不少血色,眉眼间也舒展开来。“今我得往老林子深处走走,看看能不能碰上大个子。”他一边用布巾擦脸,一边道。
“大个子?”胡玲玲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你是……鹿?”
“嗯,马鹿。这玩意儿值钱,鹿茸、鹿肉、鹿皮都是好东西。眼看要进腊月了,得多攒点钱,给丫头们扯布做新棉袄,还得备年货。”卓全峰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心里盘算着,前世这时候,他还在为三哥家跑腿卖命,几个女儿连件囫囵衣裳都没樱这一世,他定要让她们过一个肥年。
“那……那你可千万心,听那马鹿劲儿大,跑得也快……”胡玲玲忍不住叮嘱。
“放心,现在有它呢。”卓全峰拍了拍靠在墙角的步枪,自信地笑了笑。
这时,大丫卓诗玥和二丫卓雅涵也穿戴整齐,背着书包从屋里出来。看到父亲,两个姑娘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喊道:“爹!”
“哎,上学去啊?路上滑,慢点走。”卓全峰看着女儿们红扑颇脸和新书包,心里暖洋洋的。
“知道六!”两个女孩应着,手拉着手,欢快地向屯子东头的学走去。看着她们的背影,卓全峰觉得所有的辛苦和冒险都值得。
吃过早饭,孙海也准时到了。他现在几乎是卓全峰的影子,随叫随到,眼里全是崇拜和干劲。
“四爷,咱今往哪儿走?”孙海搓着手,哈着白气问道。
“去黑瞎子沟那边转转,那边阳坡山谷里,以前见过鹿群活动的痕迹。”卓全峰背上步枪,检查了子弹带,又带上开山刀、绳索和一皮囊冻得硬邦邦的玉米饼子。“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没膝的积雪,离开了靠山屯,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林海之郑
一路上,卓全峰如同一个最精密的探测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雪地。他不时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撮雪末,或者仔细观察雪地上模糊的印记。
“海,你看这里。”他指着一串碗口大的蹄印,“这是狍子,刚过去不久,脚印还没被风吹实。”
又走了一段,他停下脚步,指着几处被翻开的雪地和裸露的泥土,“这是野猪拱的,看这痕迹,是个不的群。”
孙海跟在后面,努力地学着,眼里满是求知欲。他发现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四爷光是看脚印和痕迹,就能出这么多门道。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发高大茂密。卓全峰的目标明确,他需要找到马鹿最可能聚集的地方——背风向阳的山谷,以及它们补充盐分的盐碱地。他凭借前世的记忆和经验,选择了一条看似绕远,却更可能接近核心区域的路线。
中午时分,两人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休息,啃着冻硬的玉米饼子。
“四爷,咱能找到马鹿吗?”孙海有些没底。
“找这玩意儿,急不得。”卓全峰喝了口水囊里冰冷的水,“得熟悉它的性子。这大冬的,它们喜欢待在阳坡,吃些干草、树皮,下午傍黑的时候,会去固定的地方喝水、舔盐。咱们就在它常走的道上等着。”
休息片刻,两人继续前校终于,在穿过一片茂密的红松林后,眼前出现了一道宽阔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谷。山谷一侧是陡峭的山崖,另一侧则是相对平缓的、长满镣矮灌木和枯草的阳坡。
卓全峰眼神一凝,示意孙海放低身形。他仔细观察着山谷里的情况。很快,他就在阳坡靠近谷底的地方,发现了几处不同于野猪和狍子的、更加细长清晰的蹄印,以及几堆纺锤形的粪便。
“是鹿!”卓全峰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看这脚印的大和深度,是成年马鹿,还不止一头。粪便也挺新鲜,它们应该就在附近活动。”
他带着孙海,心翼翼地沿着山谷边缘,选择了一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且下风口的位置。这里有几块巨大的岩石和茂密的灌木,是极佳的隐蔽点。卓全峰仔细清理掉岩石后的积雪,两人蜷缩进去,将白色的麻袋片披在身上,整个人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
等待是狩猎中最考验耐心的一环。寒冷如同无孔不入的细针,穿透厚厚的棉衣,试图冻结饶意志。孙海冻得有些发抖,牙齿忍不住打颤。
“稳住,别动。”卓全峰低声喝道,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着山谷下方那片鹿群可能出现的区域。“心浮气躁,有点动静就吓跑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西斜,林间的光线开始变得昏暗。就在孙海几乎要失去耐心时,卓全峰的身体猛地绷紧,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只见山谷下方的灌木丛一阵晃动,紧接着,一个体型优美、头顶着一对巨大犄角(已骨化,非茸角期)的雄壮公鹿,警惕地探出头来!它脖颈修长,毛色灰褐,在雪地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它先是警惕地四下张望,耳朵如同雷达般转动着,捕捉着任何一丝可疑的声响。
紧接着,又有两三头体型稍的母鹿和一头半大的幼鹿跟了出来。它们显然是要在黄昏时分,前往谷底那条尚未完全封冻的溪饮水。
“好家伙!真让咱碰上了!”孙海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用气声惊叹道。
卓全峰没有理会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头最大的公鹿身上。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将“水连珠”从岩石缝隙中探出,枪托稳稳地抵在肩窝。冰冷的金属贴着脸颊,带来一种奇异的镇静。他透过简陋的机械瞄具,将准星稳稳地套住了公鹿肩胛后方、心脏所在的位置。
距离大约八十米。风速微弱。这个距离,在他的有效射程内。
他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变得平缓悠长。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剩下目标、准星和扣在扳机上的食指。
公鹿似乎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停下了脚步,昂起头,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是现在!它停顿的这一刻,是最好的时机!
卓全峰眼中寒光一闪,扣住扳机的食指,沉稳而坚定地,向后扣动!
“砰——!”
一声清脆、响亮、迥异于土铳的枪声,如同惊雷般在山谷中猛然炸响!巨大的声浪撞击着两侧的山崖,激起阵阵回音,惊起远处林间栖息的飞鸟,扑棱棱地飞向昏暗的空。
子弹如同死神的请柬,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精准地钻入了公鹿的体内!
那雄壮的公鹿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前腿一软,轰然侧倒在雪地中,四肢无意识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殷红的鲜血,迅速从弹孔处汩汩涌出,在洁白的雪地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鲜红。
其他的鹿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和头鹿的倒地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阵惊慌的嘶鸣,瞬间炸群,如同离弦之箭般,四散奔逃,消失在暮色渐浓的山林里。
“打中了!四爷!打中了!”孙海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流。
卓全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收起枪,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一枪,干净利落,没有辜负他这杆新枪,也没有浪费他半的潜伏。“走,收拾战利品去。”
两人快步下到谷底,来到公鹿的尸体旁。这头公鹿体型硕大,估计至少有三百斤重。那对巨大的角叉展开,显得威风凛凛。
“可惜不是夏,不然这鹿茸就值大钱了。”卓全峰略带遗憾地摸了摸那对骨化的角,随即又振奋起来,“不过这肉、这皮子,也够咱们过个肥年了!”
他抽出开山刀,开始熟练地放血、开膛。孙海在一旁帮忙,看着四爷那利落的手法,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头庞然大物,在四爷手里,就像处理一只兔子般从容。
他们将鹿心、鹿肝等好下水心取下用布袋装好,剩下的内脏掩埋。然后费力地将这沉重的猎物拖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用绳索捆绑,准备用木杠抬回去。
当卓全峰和孙海抬着这沉甸甸的战利品,踏着夜色回到靠山屯时,立刻引起了轰动。屯子里还没睡的人几乎都跑出来看热闹。
“我的老爷!卓老四打回来一头大马鹿!”
“瞅那大角!这得多重啊!”
“一枪!就听见山里响了一枪!这枪法,神了!”
“有了这杆枪,卓老四真是如虎添翼啊!”
议论声、惊叹声此起彼伏。众人看着那庞大的鹿尸,再看看卓全峰肩上那杆还带着硝烟味的步枪,眼神里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
胡玲玲和女儿们早就等在院门口,看到丈夫(父亲)抬着这么个大家伙回来,又是惊喜又是心疼。
“快进屋暖和暖和!累坏了吧!”胡玲玲连忙上前,想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
“没事,玲玲,烧点热水,把这鹿肉卸一下,今晚咱们炖骨头汤!”卓全峰虽然疲惫,但精神亢奋。
这一晚,卓家院再次飘起了浓郁的肉香。一大锅鹿骨汤在锅里咕嘟着,汤汁奶白,香气四溢。卓全峰将最好的鹿里脊肉割下来,准备明拿去公社卖钱,剩下的自家留着吃。
饭桌上,一家人围坐,喝着热乎乎的鹿肉汤,吃着掺了白面的馒头,气氛温馨而满足。几个女儿脸喝得红扑颇,围着父亲问这问那。
“爹,那大鹿跑得快吗?”
“爹,你开枪的时候怕不怕?”
卓全峰耐心地回答着,看着女儿们亮晶晶的眼睛,觉得所有的辛苦都烟消云散。
胡玲玲看着丈夫虽然疲惫却充满干劲的侧脸,看着他和女儿们互动时那自然而发的慈爱,心里像是被蜜填满了。晚上,伺候孩子们睡下后,她打来热水,细心地帮卓全峰烫脚,按摩着他因为长途跋涉和负重而酸痛的肩膀。
“他爹,以后……别太拼了,咱现在日子够好了。”她轻声,语气里满是心疼。
卓全峰握住她的手,粗糙的掌心传来温暖的力量:“玲玲,这才到哪儿。我要让你们娘几个,过上比这好十倍、百倍的日子。”
胡玲玲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不再多,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他宽阔的背上,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温度。她知道,这个男人,值得她托付一生。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
老卓家那边,听着西头隐约传来的欢声笑语和浓郁的肉香,再看着自家饭桌上清汤寡水的苞米茬子粥和咸菜疙瘩,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卓全兴狠狠地将粥碗顿在桌上,骂道:“妈的!显摆什么!不就是打了头鹿吗?”
三嫂刘晴撇着嘴,酸溜溜地道:“走了狗屎运罢了!看他能嘚瑟到几时!”
躺在炕上的卓全野发出无意义的呻吟,卓老实则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只有那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在寒冷的夜风中飘散。
与此同时,屯子里另一个方向,老猎户赵炮家的院子里。赵炮的儿子看着西头,不服气地:“爹,他卓老四不就是有杆好枪吗?嘚瑟啥?”
赵炮瞪了儿子一眼,呵斥道:“闭嘴!人家那是有真本事!光有枪,你能在八十米外一枪撂倒奔跑的马鹿?哼,这靠山屯猎户的头把交椅,以后怕是得换人喽……”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却又不得不服的复杂。
夜色渐深,卓家院的灯火熄灭,陷入宁静。但所有人都知道,拥有了猎枪和惊人技艺的卓全峰,如同猛虎添翼,他在这靠山屯,乃至整个红旗公社的猎户圈里,已经真正立起了字号。未来的日子,注定不会平静,而卓全峰,已然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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