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蛋坐在轮椅上,红盖头下的耳朵敏锐地听着丝竹声。她藏在嫁衣袖中的手指预备敲击轮椅扶手——三长两短,是给静默的暗号。
我坐在宾客席间,手中茶盏里的水面突然泛起一丝不自然的波纹。
一拜地——
司仪的唱礼声刚起,坐在轮椅上的啊蛋突然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她的动作太快,凤冠上的珠串哗啦作响,在满堂红烛的映照下,我看见她苍白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敲——三长两短。
静默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掀翻了面前的酒桌。
瓷盘碎裂的脆响中,三个突然暴起!她们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暴涨三寸,直取啊蛋咽喉——
叮!叮!叮!
三把捕破空而来,将她们的手掌钉在了喜堂的朱漆柱子上。墨绿色的黏液顺着刀锋往下淌,被烛火一照,泛出诡异的磷光。
满座宾客尖叫着四散,我趁机掀翻了面前的案几,挡住了一个想要扑向米粒的。那人脸上的脂粉簌簌脱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鳞片。
救、救命啊!
主座上的宜昌王瘫软在地,冠冕歪斜,那张养尊处优的脸吓得惨白。我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有深深的血痕——像是被什么铁链长期禁锢留下的。
王爷别怕。啊蛋转动轮椅挡在他身前,从凤冠里抽出一支金簪,您喝了我三个月的药茶,这些妖怪伤不了您。
王爷听不进去,一边尿裤子一边摸爬滚打想逃离婚礼现场了。
她话音未落,喜堂的十二扇雕花门突然同时紧闭!门外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那些正在变形——
宜昌王被吓晕。
米粒不知何时溜到了我身边。她鬓发散乱,却笑得狡黠:夫人,借您耳坠一用。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摘走了我左耳的珍珠。只见她指尖一搓,那颗珍珠竟裂成两半,露出里面紫色的粉末。
锁妖散,她压低声音,从摄政王书房偷的。
静默凌空接住米粒抛来的珍珠,妖力催动下,粉末化作紫雾笼罩了整个喜堂。那些正在变形的怪物顿时僵在原地,喉咙里发出的怪响。
就在此时,晕倒在地的宜昌王突然抽搐起来。他撕开锦袍,心口处赫然浮现出一个血红的字!
是...是血咒...他痛苦地蜷缩,摄政王...如果我今不把新娘送进洞房...江边的童血窖就会...
王爷别话!啊蛋突然从轮椅暗格里抽出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划开他心口皮肤。黑血涌出的瞬间,她将一枚铜钱按在伤口上——正是合江楼特制的百味钱!
铜钱遇血即燃,烧出一股刺鼻的雄黄味。宜昌王心口的血字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微缩的三峡地图,其中三个位置正泛着诡异的红光。
果然是要血祭...静默盯着那幅血图,脸色骤变,他们要在三峡开闸放水,用水势催动童血窖里的阵法!
喜堂外突然传来江水翻腾的轰鸣,整座王府都开始微微震动。米粒一把拉住我:夫人快看窗外!
远处的江面上,三道血色水柱冲而起,在半空中扭曲成狰狞的鬼脸。更可怕的是,水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婚礼必须中断。啊蛋咬牙转动轮椅,静默姐姐,推我去江边!那些孩子...那些孩子都被关在码头仓库的地下!
“走!”我拍板道,“我带了一队护卫,一定能保护我和你们两个去江边。”
静默扶着啊蛋的轮椅,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江风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远处血色水柱中隐约可见漂浮的躯体,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夫缺心!
一声清喝突然从身后传来。我还没来得及回头,一道玄色身影已经掠过我们头顶,稳稳落在前方三丈处。那人背对着我们,墨色长发用一根暗红发带束起,肩宽腰窄的身形在血色月光下如同出鞘的利剑。
是卡其喵。
他转身的刹那,我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啊蛋呼吸一滞。
卡其喵今日未着铠甲,只穿一件暗纹劲装,腰间悬着那把闻名下的剑。江风拂过,衣袂翻飞间隐约可见精瘦腰身上缠绕的绷带——那是前几日被狐妖所赡痕迹。
卡将军...啊蛋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转头看她,只见这位向来冷静的大姐竟微微红了耳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轮椅扶手上的锦叮在洛阳时她常听人起卡其喵夫妇,却不想真人竟是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
“能走吗?” “夫君,你来看看阿蛋的身体。”
卡其喵已经单膝跪在啊蛋轮椅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脉门。他垂眸时,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鬓角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无事。”
卡家军听令!
卡其喵起身时剑已出鞘,寒光划破夜色。几乎同时,码头两侧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左侧,米粒带着镖局的精锐破窗而入,双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右侧,悦己率领影卫从水中跃出,锁链缠住想要逃窜的蜈蚣精;最令人惊讶的是卡汐颜,姑娘扛着一柄比她人还白的捕,一刀劈开了仓库铁门!
救人!卡其喵的剑锋指向仓库,其余人随我断后!
静默突然拽住他的腰带:等等!那些孩子身上有...
她的话被一阵诡异的骨骼摩擦声打断。最先跑出来的几个孩童突然僵在原地,眼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姐姐...好香...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扑向米粒,嘴角已经裂到耳根。我本能地抓起手边的药碾砸过去,却被卡其喵凌空截住。他旋身将我护在怀中,药碾精准命中男孩眉心。
闭眼。
他带着薄茧的掌心覆在我眼前,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用这个!
啊蛋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撒向空郑铜钱落地成阵,静默立即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阵眼上。卡其喵左手持剑,右手按在静默后背:借你妖力一用。
浑厚内力混着妖力灌入阵法,铜钱齐齐腾空,将孩童体内的黑气生生扯出!
米粒的镖师们同时掷出火折子,烈焰中传来摄政王愤怒的嘶吼。
边泛起鱼肚白时,卡其喵用剑尖挑起一枚还在抽搐的紫色晶石递到啊蛋面前:大姐可认得这个?
他低头时,一缕散发扫过啊蛋的手背。我看见大姐的耳尖更红了,声音却还强装镇定:是...是摄政王府的紫髓玉...
米粒突然吹了声口哨:所以刚才那声怒吼...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洛阳方向。晨光中,卡其喵收剑入鞘的身影挺拔如松,衣摆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却衬得他愈发......
啊蛋突然轻咳一声,别开了视线。
色渐亮,我们拿走重要的信件、账目等等,留下手下们打扫干净现场。
啊蛋被转移到马车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紫髓玉,神色平静却带着一丝决然:宜昌王逃了,我的婚礼自然不算数。但摄政王必须付出代价——我会将这些年收集的证据,连同今晚的事,一并上奏太后和皇上。
卡其喵点点头,目光沉静而坚定:证据确凿,太后不会坐视不理。
啊蛋抬眸看向我,眼中带着一丝恳求:夫人,我能借住卡府吗?
我微微一笑,握住她冰凉的手:当然可以。你就在我们家安心住下,等太后给你的婚事处理结果。
回程的马车上,啊蛋靠在窗边,神色疲惫却仍强撑着精神。静默坐在她身旁,时不时递上一杯热茶。
静默姐姐,啊蛋轻声道,谢谢你。
静默摇摇头:不必言谢。
卡其喵骑马跟在马车旁,偶尔侧头看一眼车内,确保一切无恙。晨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衬得他愈发英挺。
回到卡府后,莲早已备好热水和干净的衣裳。
啊蛋姐,莲笑盈盈地推着轮椅,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夫人院子隔壁。
啊蛋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多谢。
我亲自带她去了厢房。房间宽敞明亮,窗外是一片竹林,清幽雅致。
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莲。我柔声道,在这里,你不必拘束。
啊蛋轻轻点头,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的神色:夫人待我如此,啊蛋感激不尽。
夜深人静时,我端着一碗安神汤去了啊蛋的房间。推开门,却发现她还未休息,正伏在案前写着什么。
这么晚了,还在忙?我将汤碗放在桌上。
她抬头,眼中带着坚定,我在整理证据,明日便派人送往洛阳。
我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心疼道:别太累着自己。有需要随时和我一声。
她微微一笑:夫人放心,我不会倒下。
第二日清晨,卡其喵在院中练剑。剑光如雪,身姿矫健。
啊蛋坐在廊下,静静看着。
对于这位太后的亲侄女,皇帝的表姐,妖物反乱案的受害人。卡其喵收剑后,走到她面前:证据已经安排可靠的人送往洛阳,你放心。
多谢将军。啊蛋轻声道。
在卡府期间,卡其喵语气沉稳,你的安全,我来负责。
啊蛋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浅浅一笑:有将军这句话,啊蛋安心许多。
就这样,啊蛋在卡府暂住下来。
每日清晨,她会在院中看书;午后,静默陪她下棋;傍晚,我常与她一同品茶闲聊。
而卡其喵,总会在练剑时经过她的窗前,或是带些洛阳的新鲜果子回来。
一切看似平静,但我们都清楚——
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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