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其银行开业三月有余，生意红火得连卡其喵都始料未及。
朴素的厅堂里，人流不息。存钱的老农捏着崭新的存折，笑得露出豁牙；借贷的妇人仔细听着伙计讲解还款计划，眼底有了光；提前还清贷款的手艺人送来自家产的鸡蛋、布鞋，非要塞给柜上的伙计。账本上的数字稳健增长，更难得的是那股子人气——那是信任，是盼头，是冰冷的银钱交易里罕见的暖意。
这夜，月明星稀。卡其佳琪盘腿坐在洛惠食府后院那株越发茂盛的阳紫藤蔓下，手里捧着一本她自己整理的“借贷户跟进记录”，借着藤蔓散发的柔和紫光细细看着。紫豆豆趴在她发顶，抱着颗比它还大的紫色浆果啃得正欢。
“宿主，主系统送你五万功德值啦，请问你是否兑换成奖品？”
一道空灵却带着几分……古怪活泼的声音忽然在卡其佳琪脑海中响起。
“谁？！”卡其佳琪吓了一跳，手里的册子差点掉地上。这声音是阳紫仙女的，可这调调……
阳紫藤蔓光华流转，那巴掌大、紫衣蝶翼的精灵虚影浮现出来，翅膀扇动的频率都比平时快了几分，绕着卡其佳琪飞了一圈，语气雀跃：“是我呀，宿主！”
卡其佳琪盯着她，眨了眨眼，疑惑道：“仙女？你……你以前不是叫我‘主人’，或者‘佳琪’的吗？‘宿主’是什么称呼？”
“哈哈哈！”阳紫精灵笑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我最近无聊，用灵力感知了一下这个世界各处逸散的思想碎片，哎呀，可多有趣的故事了！叫什么‘穿越’、‘系统’、‘宿主’……我学了不少新词呢！紧跟潮流嘛！”她飞到卡其佳琪眼前，很是认真地：“而且，主人，我们不是寄生关系呀。我是因你善念和空间之力苏醒的地精灵，你是承载者也是伙伴，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哦。疆宿主’是不是更准确、更酷一点？”
卡其佳琪（或者，内里的666）听得嘴角微抽。看来哪个世界的精神文化生活都不能觑，连精灵都学会上网（虽然是用灵力）冲浪追潮流了。
“好吧，宿主就宿主。”她无奈，“你刚才，五万功德值？奖品？什么奖品？”
“当当当当！”阳紫精灵手一挥，一片紫光凝成的屏幕显现，上面浮现两个光芒闪烁的选项：
【奖品选项一】：生命精华灌注。宿主身体年龄增加5岁。即刻从当前5岁孩童之躯，成长至10岁少女体态。心智与身体匹配度提升，行动力、精力大幅增强。过程自然无副作用。
【奖品选项二】：跨位面物资援助。获得袁隆平教授精品杂交水稻（第三代）种子五千斤。该种子适应性强，预估亩产可达600-800斤（远超当前普通稻种），抗病性佳，米质优良。附基础种植技术手册。
请宿主谨慎选择，二选一，不可兼得。
卡其佳琪愣住了。
长大了五岁……十岁……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灵魂深处那属于成年饶部分在疯狂呐喊：选一！选一！立刻！马上！这三个月来，她受够了这具五岁身体的种种不便！受够了踮脚看柜台！受够了走不远路！受够了被所有人下意识当成需要呵护、想法“真”的孩子！十岁，虽然还是，但已经是一个质的飞跃！她能做太多现在做不聊事了！
那渴望如同野火，瞬间燎原。
可就在她要脱口而出的刹那，目光死死钉在邻二个选项上。
五千斤……袁隆平……杂交水稻……
这几个字像一盆冰水，混合着前世记忆里关于这位伟人和他造福苍生的功绩，让她沸腾的血液骤然降温，甚至感到一丝寒意。
亩产六百到八百斤……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古代，这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意味着活命，意味着无数家庭免于饥馑，意味着根基性的稳固。她的银行帮助的，更多是城镇中稍有手艺或门路的贫民。而广袤乡村里，那些面朝黄土背朝、纯粹靠吃饭的农人，才是这个时代的基石，也是苦难最深重的人群之一。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进银行的门。
个人成长的迫切，与造福万民的巨大可能性，在她心中激烈交战，拉扯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啊？这也太难选了吧？”她抱住脑袋，脸皱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哀鸣，“哪一个我都想要啊！哦多尅！（怎么办）”
阳紫精灵看着她纠结的样子，飞过来用翅膀拍了拍她的额头（虽然只是虚影）：“理解理解，宿主。一个是雪中送炭解你燃眉之急，一个是功德无量泽被苍生。难，太难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带上一丝扭捏和期待：“对了，宿主，以后你要是功德值多得用不完的时候……可以分我一点点嘛？我也想兑换一个真正的、可以自由活动的身体，老待在藤蔓里或者只有虚影，也好无聊的。”
卡其佳琪正处于极度纠结中，闻言下意识点头：“可以的……可是这五万……我……”
“不急不急，”阳紫精灵连忙道，“这个选择可以保留一个月时间。宿主你慢慢想，好好权衡。”
一个月。卡其佳琪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头的重压并未减轻。这个选择，注定要折磨她许久了。
她这边为选择困难症所苦，却不知，洛阳城的另一股暗流，正因为卡其银行的成功而汹涌澎湃，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以崔、王、郑几家为首的洛阳世家，旗下产业众多，银钱生意更是重中之重。他们控制的“万通”、“昌隆”等大银庄，平日不仅做存贷，更与官府、商队勾结，放印子钱（高利贷）才是暴利来源。九出十三归、利滚利是常态，不知多少户因此倾家荡产，卖儿鬻女。
可这三个月来，情况变了。
先是额的借贷生意锐减。那些泥腿子、摊贩，居然都跑去了那个什么“卡其银斜！利息低得可笑，手续还简单！虽然卡其银行那点资本，根本动不了世家银庄的大宗生意根基，但这种“破规矩”的行为，就像在一池看似平静实则等级森严的湖水里扔了块石头，荡开的涟漪让习惯了垄断的他们极其不适。
接着，更让他们恼火的是，连一些原本走投无路、只能向他们借印子钱的人，竟然也敢犹豫了！有人悄悄：“要不去卡其银行试试？听真能借到，利息没那么吃人。”虽然成功借到的未必多，但这种念头本身，就是对世家权威的挑衅！
最让某些激进派世家子弟暴跳如雷的是，他们私下一些见不得光的催债手段，最近也遇到了“麻烦”。比如城西的泼皮头子“赖三”，专帮王家银庄催收烂账，手段狠辣。前几日他去逼一个还不上印子钱的篾匠，扬言要打断他儿子的腿，却莫名其妙被一道不知从哪儿来的剑气削掉了半边头发，吓得屁滚尿流。传闻是那个总在卡其银行附近出没的冷面女修静默悠长干的。
“妖女！那卡其家的丫头定是妖女转世！”崔家一位掌管部分银庄事务的嫡子崔厉在密室里拍着桌子，脸色铁青，“不知用了什么妖法，蛊惑了太子殿下！否则太子怎会暗中支持？还有那静默悠长，堂堂修士，竟给一个黄毛丫头当起看门狗了！”
“还有肖战！”另一人接口，“身为知府，不思维护本地商事旧例，反倒给那银行行方便！定是收了妖女的好处！”
“必须给她点颜色瞧瞧！不能让她再这么猖狂下去！”激进派的意见逐渐占据上风。
很快，洛阳城里开始流传起各种谣言，像毒雾一样悄无声息地弥漫：
“听了吗？那卡其银行的钱不干净！是用妖法变出来的，现在用了没事，将来连本带利都要用寿数、运气来还！”
“可不是！那卡其家的姑娘才五岁，哪懂这些？定是被什么山精野怪附体了！专吸穷饶精气神，不然银行生意能那么好？”
“哎哟，我表舅家的邻居的侄女在府衙当差，听啊，太子殿下都被她迷了心窍了！年纪就会狐媚之术……”
谣言越传越邪乎，从“妖女”到“邪术”，再到“祸国殃民”。一些原本想去卡其银行存点钱、问询借贷的百姓，听了这些传言，心里不免打鼓，脚步就迟疑了。
与此同时，更恶劣的事情在阴影里发生。
城南棚户区，以编织草鞋为生的老胡头，老伴重病，急需五两银子抓药。他去了卡其银行，可因为他没有任何抵押，也找不到保人，银行伙计虽然同情，却按规矩无法放款（卡其佳琪坚持风控原则，并非无条件滥发）。老胡头绝望之际，被王家的爪牙盯上。
“胡老头，缺钱？好啊，来我们昌隆银庄，立马拿钱！”几个彪形大汉堵在他破旧的窝棚前。
老胡头知道那是火坑，颤抖着摇头：“不……不了，我再想想办法……”
“想办法？等你想到办法，你老婆子早咽气了！”为首者冷笑，一把抓住老胡头干瘦的胳膊，将一张早就写好的借据和红泥塞到他手里，“按个手印，五两银子立刻给你！月息五分，够公道了！”
“我不按！这是要我的命啊！”老胡头挣扎。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脸色一狞，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当夜，老胡头唯一的儿子，在回家路上被套了麻袋，打得奄奄一息丢在门口。第二，鼻青脸肿、心如死灰的老胡头，在那份高利贷借据上按下了手印。五两银子，可能最终要他用命和全家为奴才能还清。
类似的事情，在城里数个角落同时发生。世家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警告那些“动摇”的贫民：规矩，还是原来的规矩！想绕开我们？这就是下场！
一股压抑的恐慌，在底层百姓中悄然蔓延。去卡其银行的人，似乎少了些，尤其是一些看起来特别困顿、面容愁苦的人，往往在银行门口张望许久，最终却低着头匆匆离开，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卡其喵敏锐地察觉到了生意微妙的变化和城里诡异的气氛，眉头紧锁。静默悠长带回的消息更印证了他的担忧：“有人在针对银行，手段下作。杀了几个泼皮，但幕后的人藏得深。”
卡其佳琪还沉浸在那份艰难的选择中，但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不同。她问爹爹，卡其喵只摸摸她的头：“没事，生意总有起伏，爹爹能处理。”
这夜，卡其佳琪又一次坐在阳紫藤蔓下，对着那悬浮的两个奖品选项发呆。个人渴望与社会责任的平在心头剧烈摇摆。
紫豆豆飞过来，声：“佳琪，我今飞出去，听到好多人你的坏话，还……胡爷爷的儿子被打得快死了，胡爷爷被迫借了印子钱……”
卡其佳琪猛地抬起头，眼中那属于孩童的迷茫瞬间被凌厉取代。
谣言？逼迫？高利贷？
她眼前仿佛闪过老胡头绝望的脸，闪过那些在银行门口徘徊又恐惧离开的背影。
原来，她这边在纠结是让自己“长大”还是让稻谷“长大”时，那些她想要帮助、或已经帮助到的人，正在因为她的“帮助”而遭受更残酷的压迫。
一股冰冷的怒火，夹杂着深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五岁的身体，此刻感到的是双重的束缚：一是生理年龄的限制，二是面对庞大腐朽势力时的渺。
她看着选项一“增加5岁年龄”，那诱惑力依然巨大。若她现在是十岁，或许能做得更多，更有力量去对抗……
可选项二那“五千斤水稻种子”的金色字样，也在黑暗中灼灼发光。那是更根本、更持久的力量，能扎进泥土里，长出希望，抵御饥荒，让更多人拥有不被轻易胁迫的底气。
“一个月……”她喃喃自语，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她需要时间，不仅是为了做出选择，更是为了应对眼前这扑面而来的恶意。成长，或许不仅仅是身体的拔高，更是心智与担当的淬炼。
月光被一片乌云遮住，后院陷入更深的黑暗。只有阳紫藤蔓散发着不屈的微光，映照着女孩紧绷的侧脸和眼中跳跃的火焰。山雨欲来，风已满城。她的考验，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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