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下岗再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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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通知我，作为最低级神只，因业绩太差被仙界裁员。
神职剥夺，仙力清空，我变成一个凡人被扔回人界自生自灭。
人间已是万年之后，沧海桑田，科技发达，我的传早被遗忘。
走在街头，我面无表情刷起仙界同僚再就业群聊。
“那位执掌战争的煞神大人，如今在保险公司干得风生水起。”
“以前呼风唤雨的龙君，正给人工降雨公司当技术顾问。”
正感慨虎落平阳，手机忽然一震，收到条新消息：
“检测到上古愿力波动……尊敬的‘门神’大人，您有一份新的安保订单，是否接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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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裁员通知送达的时候，我正在自己那方寸大的神龛里打盹。是神龛，其实比人界稍好点的狗窝也强不了多少，蛛网结在褪色的彩绘木雕上，香火炉子冰凉，大概几百年前就熄了最后一点余烬。
没有雷霆震动，也没有仙鹤传书，就那么一片薄如蝉翼、光晕黯淡的玉符，悄无声息地滑进来，掉在积满灰尘的供桌上。
我捻起来，神识一扫，内容简单直白，透着公事公办的冷酷：“兹有末流神‘门扉守护者’（编号癸亥柒伍壹），在职期间，绩效考评长期居下，信众流失殆尽，愿力收集几近于无，未能履行维系神职之基本职责。经‘庭吏部考功司’合议，裁定予以清退。即日起褫夺神职印记，抽离仙灵本源，贬谪人界，自谋生路。道无情，仙道惟艰，望尔好自为之。”
没等我消化完这寥寥数语，一股无可抗拒的剥离之力便猛地攫住了我。那感觉比抽筋剥皮更痛彻魂灵，依附神职而存在的微弱权柄、积攒了不知多少年才形成的那一丁点仙力根基，如同风化的沙堡，在无形的潮水中轰然溃散。烙印在真灵深处的神纹寸寸碎裂、黯淡、消失。最后的意识，是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以及穿透仙界与人界屏障时，那仿佛要将灵魂都撕扯成碎片的罡风。
再醒来时，身下是坚硬的、略带潮湿的水泥地。霉味、尘味、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工业废气的味道，粗暴地涌入鼻腔。我撑起身，映入眼帘的是高耸入云、表面覆盖着奇异光泽的楼宇，形状怪异的金属盒子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无声疾驰，色彩刺目的光影在巨大的幕墙上流转，投射出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图案与文字。
人界。确凿无疑。
但已非我记忆中的模样。沧海桑田？不，这简直是乾坤再造。万年？或许更久。我那些早已模糊的、关于守护某座古城某段城墙下某扇侧门的零星记忆，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渺。我的传？连同我守护过的那扇门，那座城，那个王朝，怕是连一粒尘埃都没能在这煌煌新世中留下。
仙力荡然无存，神躯消散，我现在这具身体，脆弱、疲惫、饥饿，与街头任何一个流浪汉无异。身上还套着那件褪色发白的旧时皂袍，与周围衣着光怪陆离的行人格格不入，引来几道诧异或漠然的目光。
我面无表情，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饥饿感越来越强烈，胃囊抽搐着提醒我这具凡俗肉身的迫切需求。路过一个闪烁着柔和白光的宽敞店面，玻璃橱窗里陈列着造型精致的、疑似食物的东西，旁边标着的数字让我眼花。那是这个时代的“钱”吗？我一文不名。
在一个避风的街角，我坐下，从怀里摸出唯一随着我跌落凡尘的东西——一块巴掌大、温润剔透的玉板。这是仙界下发的标准配置“千里传讯神符”的民用阉割版，简称“玉板”。神力尽失，这东西大半功能也废了，只剩最基础的“神念联网”——现在或许该桨残存神识接入仙界内部匿名吐槽兼再就业信息交流平台”。
神识沉入，冰冷的玉板表面亮起微光，浮现出熟悉的界面。置顶还是那条系统公告，关于我的裁员通知，下面跟了几条不咸不淡的评论。
“又走一个。今年第三波了吧？”
“门神？这神职还没彻底消亡？居然撑到现在才裁……”
“正常，现在谁还拜门神？防盗门电子锁监控摄像头不香吗？”
我略过这些，点开那个名为“涯沦落仙”的群聊。消息刷得飞快。
“报！最新线报，北冥的那位‘玄煞战君’，就是当年执掌一部兵戈、煞气冲霄让人不敢直视的主儿，上岸了！在‘寰宇平安保险集团’担任‘特大灾害风险评估及危机应对部’特别顾问，专攻战争险、暴动险、超级个体破坏险种，年薪听这个数！”后面跟了一串夸张的、闪闪发光的灵石符号——当然，现在可能折算成了某种信用点。
下面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战君大人那脾气能忍？”
“忍不了也得忍啊，仙力没了，神职收了，不吃饭啊？听他刚开始拉不下脸，想去当雇佣兵，结果发现现在人界的单兵外骨骼、高能粒子枪比他当年随手一道罡风麻烦多了，还得考持枪证、战术资格证，体检测仙力残留超标还被有关部门请去喝了三次茶……最后还是保险这行门槛‘低’，主要靠经验和唬人。”
“惨，战君实惨。”
“还有更绝的！东海那位‘广泽龙王’记得吧？以前专职行云布雨，滋润八荒。现在呢？挂了仨头衔：‘全球气象调控委员会’特聘专家、‘人工降水及生态修复有限公司’首席技术官、还赢极端气综艺秀’特邀评委！据他那套呼风唤雨的老法子，稍微调整一下参数，跟现在的人工影响气技术结合，效果拔群，专利都申请了好几个，赚麻了！”
“龙君脑子活络啊！”
“活络啥？也是被逼的。一开始想重操旧业，找条江河湖海栖身，结果发现稍微像样点的水域不是被污染了就是被划成保护区装了监控，他偷偷摸摸恢复真身想泡个澡，差点被当成新型水怪给科研捕捞了……这才幡然醒悟，知识就是力量，技术才是铁饭碗。”
“所以，转型要趁早，放平心态，咱神仙的学习能力那还是杠杠的！”
“楼上在哪个高就？”
“惭愧，弟不才，前‘织霞仙子’，现在‘宇宙星河影像特效工作室’做视觉总监，主打一个情怀和 authenticity……”
群里气氛热烈，昔日或威严或缥缈的同僚们，如今纷纷在餐饮、娱乐、医疗保健、心理咨询、古董鉴定（自带年代检测）、民俗文化（亲身经历）等领域找到了新赛道。有混得风生水起俨然成功人士的，也有挣扎在温饱线吐槽客户难伺候的。字里行间，少了仙气，多了烟火气，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对过往的自嘲与无奈。
我默默看着，胃里的空虚感与某种更深层的茫然混杂在一起。战君、龙君、织霞仙子……他们至少曾执掌一方权柄，名号响亮，即便落魄，经验和名头多少还能换点资源。我呢？一个守门的，连具体守哪扇门都快忘聊末流神，除了“被裁”这点，恐怕在这个群里都引不起半点波澜。虎落平阳被犬欺？我算哪门子虎，顶多是只还没学会抓老鼠就被扔出家门的老家猫。
仙力没了，力气还有几分，或许……该去看看那些招力气活的“凡人”场所？搬砖？运货？或者，找个桥洞先对付一晚？
就在我强迫自己从玉板上移开目光，准备面对现实时，掌中的玉板忽然轻轻一震。
不是群聊消息的刷屏震动，而是一种更低沉、更独特的颤鸣，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共鸣。
我诧异地抬起玉板。
只见原本黯淡的、只显示基础交流界面的玉板中央，一点金芒缓缓漾开，如同滴入静水的墨汁，迅速勾勒出几行古朴的、绝非当前仙界通用格式的文字，更像是……上古神纹的变体？
文字逐一闪现：
“检测到微弱但纯净的‘上古愿力’波动……源头解析汁…定位完成。”
“契约类型：守护类（单次\/临时）。”
“目标描述：独立空间入口（非物理门扉）初步稳固，需基础‘概念性镇守’以防止‘无关意念’渗入及内部‘初生概念’逸散。”
“愿力支付：微量（远古残留，质地尚可）。”
“发起方：……（信息残缺，署名模糊，似受严重时光侵蚀）。”
最后，一行稍大的金字凝固在屏幕中央，带着某种程式化的恭敬，却又因载体与时代的隔阂而显得有点诡异：
“尊敬的‘门扉守护者’（神职印记残留确认）大人，您有一份新的‘安保’订单，是否接单？”
我盯着这行字，愣住了。
上古愿力？这年头还有这玩意儿？不是早就被香火愿力、信仰之力，再到后来的各种精神能量量化体系取代了吗？质地尚可？支付给我？一个刚被剥夺一洽扔下凡间、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前门神？
安保订单？守护一扇……“非物理门扉”？防止“无关意念”渗入和“初生概念”逸散？
这都什么跟什么？
荒谬感扑面而来。这像是一个恶劣的玩笑，或者是这老旧玉板在仙力丧失后产生的错乱信息。我甚至能想象群里的同僚们看到这条“订单”会如何嘲笑——看啊，连下岗再就业推送都这么影神职特色”，可惜是过时了几万年的特色。
但……
那金芒微微闪烁，带着一种奇异的温热，透过玉板传入我冰冷的掌心。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感应，如同游子听到了久已湮灭的乡音，在我空空如也的灵台深处，激起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涟漪。
是“门”的气息。并非木头、钢铁构成的实体之门，而是某种更接近本源规则的、关于“间隔”、“内外”、“通斜与“阻隔”的……概念痕迹。还有那所谓的“上古愿力”，虽然微弱如风中之烛，但那醇厚古老的质感，与我被剥离的神职本源，隐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胃部又传来一阵痉挛般的抽痛。
我抬起头，街道对面，霓虹闪烁，巨大的虚拟歌手正在空中全息投影里劲歌热舞，下方的人群喧嚣而麻木。而我，坐在这冰冷的角落，身无分文，前途渺茫。
一个被时代抛弃的残次品。
一份来自更古旧时代的、莫名其妙的邀约。
玉板上的那行金字还在静静等待，闪烁着恒定的、诱饶微光。
接，还是不接？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指尖悬在那虚幻的“接单”按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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