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荷园,碧叶连,暗香浮动。
陈姐那句充满恶意的“讨教”如冰锥掷地,气氛陡然凝滞。
无数目光或明或暗聚焦于裴若舒身上,等候这位风口浪尖的裴家嫡女如何应对刁钻商事难题。
怯场或答糟,则“只懂内宅争斗、不通经济”污名坐实。
沈兰芝指尖冰凉,紧攥帕子,忧望爱女。
主位长公主亦微蹙眉,显觉陈姐咄咄逼人,有失风雅。
漩涡中心的裴若舒,却沉静如水。
她未即刻起身,反先端清茶轻呷一口,动作优雅从容,似周遭暗涌与她无关。
此镇定,令不少等看笑话者心中暗奇。
放茶盏,她缓起身,裙裾微动如清风拂莲。
未看得意陈姐,目平静扫过众人,落主位长公主身,微欠身:“殿下,陈姐所问,虽商事,亦关民生根本。若舒见识浅薄,若有不当,请殿下与诸位指正。”
此开场,既尊主人,又将私问拉至可公论层面,格局顿异。
旋即转向陈姐,唇含极淡近乎怜悯笑:“陈姐问题,核心在‘应对变故’四字。恶意压价,如夏日疾风,猛难撼根深古木。应对道,不在纠缠价,在稳固身品质渠道。譬家母名下绸缎庄,去岁亦遇同行压价,掌柜未随降价,反趁机引入江南最新双面异色织锦,以‘人无我盈取胜,终营业额不降反升。”
以实例证,浅显懂,令觉商事枯燥夫人姐亦听入耳。
“至货物积压,”裴若舒续道,声清越,“如池中淤泥,堵则腐臭,疏可育新莲。
可分门别类,将过时花样降价速销,回笼资金;将精品存货,配时新料子,做成成套衣裙款展示,引客整体购。
甚可与交好府邸合,办型品鉴会,以销定产,减盲目囤积。”
她微顿,目似无意掠过水榭方向,晏寒征正静坐品茶。
“而资金周转,更需平日居安思危,如莲藕深植淤泥,虽不见光,却蓄养分。
建稳健账目制,预留三成流动资金,与信誉良钱庄保持往来,方能浪来时,稳坐钓鱼台。”
一番话,条理清晰,见解独到,将枯燥商事讲得生动形象,蕴“重根基”、“善疏通”、“谋长远”理,不仅答问,更透超龄睿智气度。
席间静片刻,响低低赞叹。
一经营京城最大银楼夫人忍不住点头:“裴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识!‘以质取胜’、‘疏堵结合’、‘居安思危’十二字,可谓经商至理!”
长公主亦微颔首,目露赞赏:“不想若舒于经济一道亦有涉猎,所言颇合情理。”
陈姐脸阵红阵白,本想刁难,反成全对方博学名,气几咬碎银牙。
此际,水榭传来晏寒征冷冽声,如定海神针,定胜局:“商事民生,国之根本。裴姐能有此见地,实属难得。”
只此一句,便不再言。然此句出平津王口,分量千钧!
直将裴若舒从“应闺阁刁难”层,提升至“心系国计民生”高!谁敢言失仪?谁敢疑其见识?
二皇子宇文琝面沉如水,手中杯几捏碎。
狠瞪不成器表妹一眼,心对裴若舒晏寒征忌惮恨意更深。
裴若舒适时敛衽礼,姿谦逊:“王爷谬赞,殿下、诸位夫人姐过奖。若舒不过拾人牙慧,略知皮毛矣。”将功劳轻推,更显大气。
经此,无人敢觑裴家姐。
她从容化刁难,反凭智慧气度,赢真尊重声誉。
众人再看其目光,已少探究轻蔑,多欣赏敬佩。
赏荷宴后半程,风平浪静。
甚有几家有底蕴夫人,主动与沈兰芝裴若舒攀谈,语间颇客气。
然,风波暂平,暗处毒计已发。
静心庵地牢,叶清菡形销骨立,眼燃幽火。
她通过被买通尼,知裴若舒赏荷宴上大出风头,更得平津王出言维护!恨如毒焰灼心!
她血书“裴晏有私”布条,已险塞佛脚缝隙!
成败未知,然她已竭尽所能!裴若舒!你纵风光一时,我亦要你身败名裂!
此执念,撑其残存战斗力,如跗骨之蛆,死而不僵。
宴散,裴若舒陪母登车。
沈兰芝紧握女手,激动眼微红:“舒儿,今日真……娘为你骄傲!”然欣喜之余,她眉间隐忧又现,低声道:“只今日这般出风头,怕更惹人眼,尤其二皇子那边,太后娘娘又忽然相邀,娘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此乃对骤得盛名与家关注的本能惶惑,亦是慈母为女深远忧。
裴若舒反握母手,温言安抚:“母亲,今日非女儿要出风头,是人不容我藏拙。既如此,不若坦然示之,以才德立身,反能绝人轻侮之心。至于太后娘娘,”
她语转沉静,“娘娘深居简出,此番相邀,或是寻常赏花,亦或是有感裴家近日境遇,略示垂询。
我们只需谨守本分,恭敬应对便是。
有女儿在,母亲无需过虑。”她语气沉稳笃定,无形中给予母亲强大信心。
沈兰芝看女儿澄澈坚定眼眸,心中惶惑渐散,化为安心与骄傲,重重点头:“舒儿的是!是娘又想多了。有你在,娘什么都不怕!”母女相视一笑,车内暖意融融。
马车驶离。裴若舒掀帘一角,望暮色中远长公主府,目光沉静。
知今日从容应对,非终点。
二皇子敌意不因此消,未来挑战更多。
但,她已非需隐忍孤女。
她有智慧,有勇,有渐强家族支,还有那站高处,与她遥呼盟友。
赏荷宴风波,如石入湖,涟漪扩散,终传九重宫阙深处。
两日后,一封盖慈宁宫印请柬,被内侍恭送裴府。
非赐宴,非召见,乃邀裴府夫人沈氏携嫡女若舒,三日后入宫,陪太后娘娘赏玩新贡几盆并蒂金莲。
此看似寻常邀,却在京权贵圈引不震动。
太后年高,近岁深居简出,鲜少亲召命妇女眷,尤是不甚显赫臣子家眷。
此番特点名裴若舒,其中意味,耐人寻味。
是福是祸?是机遇还是更大的考验?裴府上下,因这封突如其来的请柬,再次绷紧了心弦。
而裴若舒,手握那枚冰凉玉珏,望向皇城方向,眸光深邃。
太后的目光,终于投注而来。
这深宫之行,恐是另一番暗流汹涌的较量。
她,已准备好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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