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坐在陆云峰斜对面一个干瘦的老汉,猛地一拍桌子,脸涨得通红。
他是村里比较有威望的老村民赵老栓,“李镇长,你这话俺们就不爱听!啥叫俺们不配合?啥叫阻碍发展?”
他气得手指发颤,指着赵志彪和李宏伟:
“你们嘴里那个‘有实力’的鑫盛公司,干的是人事吗?圈地前,那个姓陈的老总来村里,给俺们画大饼,什么‘跟着公司干,年年有分红,家家住楼房’!”
“结果呢?地一圈,他们拿着尺子地图,专挑靠近公路的平整好地划拉。”
“俺家那块坡地,就因为在边上有条水沟,他们觉得整理起来费事,咔嚓一下就给你切出去不要了!剩下那点巴掌大的三角地,种个葱都不够!”
另一个中年妇女也激动地插话,她是村里有名的“厉害角色”王翠花:
“就是!还有更欺负饶!村西头老孙头家祖坟在自家地里,多少辈人了。”
“鑫盛公司的人非要划进去,反过头来,坟头影响他们园区整体规划,不美观,还让老孙头自己花钱迁坟!是给点‘迁坟补助’,那点钱够干啥?这不是缺德吗?”
“还有我家!”一个年轻些的后生嚷道,
“我家地和赵支书他堂弟家的地紧挨着,土质差不多。可划红线的时候,他堂弟家的地全进去了,我家的就因为形状不那么规整,被甩在外面一大半!这里头没猫腻谁信?”
窗外的村民早就听得按捺不住,此时也跟着嚷嚷起来:
“赵志彪!你家亲戚的地是不是都优先‘征用’了?补偿拿到了吧?”
“还有村会计他舅子家的果园,明明不在最初规划里,后来怎么也圈进去了?”
“你们当村委的,到底拿了鑫盛公司多少好处?帮着外人欺负本村人!”
“那个鑫盛公司就不是好东西!是农业公司,我看就是来圈地等着升值的!”
“陆主任!你要是真能管事,真敢碰硬,就把这些烂糟事查清楚!把赵志彪他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玩意儿收拾了!俺们就服你!”
场面瞬间失控。
窗外的呐喊,屋内的斥责,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声浪。
赵志彪和坐在他旁边的村会计、治保主任几人,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一阵红一阵白。
赵志彪猛地站起来,冲着窗外怒吼:
“二迷糊!李老歪!你们再敢胡咧咧,造谣生事,信不信我……”
“你咋样?你还敢打人不成?”窗外的人毫不示弱,“有本事当着县领导的面,把你们那些勾当清楚!”
李宏伟也赶紧站起来,提高声音试图控制局面:
“安静!都安静!这是在开会!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吵能解决问题吗?”
但他声音很快被窗外的情绪淹没。
镇上的王副所长和另外几个干部,脸上写满了忧虑和不安,交头接耳,显然担心这场座谈会会演变成更大的冲突。
王副所长甚至偷偷看了一眼门口,似乎在评估如果局面失控,该如何保护领导撤离。
李雪松握着笔的手,在微微出汗。
她一边快速记录着各方发言的要点,尤其是村民揭露的那些具体事例,一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看向陆云峰。
她有些心神不宁。
窗外的指控一声声传来,屋内愤怒的情绪在蔓延,这团乱麻,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还要污浊。
官商之间、村干部与村民之间、甚至村民内部,似乎都充满了不信任和尖锐的矛盾。
陆云峰……他真的能厘清这一切吗?
他能兑现那个“不解决不走”的承诺吗?
一股沉重的担忧,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安魁星虽然牢记着陆云峰的嘱咐,以保护两人为己任,站在原地没动,但胸膛起伏明显加剧,拳头紧了又紧。
他是个直肠子,听到这些明显欺压老百姓的事情,只觉得一股火直冲脑门,
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什么鑫盛公司的人揪过来,再把赵志彪这种村干部踹上几脚。
但由于身份局限,他只能死死盯着那几个情绪最激动的村民,用眼神警告他们不要有过激动作。
在一片混乱中,陆云峰却显得异常沉静。
他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手中的笔一直没停,快速地记录着关键词。
只是,随着赵志彪避重就轻的陈述,李宏伟官样的补充,尤其是村民们情绪爆发后揭露出的一个个具体而微,又充满不公的细节,
他浓黑英挺的眉毛,渐渐蹙起,眉心拧成了一团。
这些情况,有些在王哲和暗线组的报告里有提及,但远不如现场听到这般具体,这般充满情绪冲击力。
补偿标准的争议只是表象,
更深层的是,项目方基于强势地位对农民利益的漠视和切割,
是基层权力可能与资本勾连,产生的分配不公,
是长期积累的信任崩塌,导致的极端对抗。
趁着李宏伟副镇长高声维持秩序,屋内稍微安静一些的间隙,
陆云峰侧过头,对身旁的李雪松低声:
“把赵自强他们发来的资料,特别是关于鑫盛公司背景和临县项目情况的,给我看看。”
李雪松连忙将正在摄录的手机界面,调到微信上,将刚才接收到的资料打开,快速找到陆云峰所的目录,选择好文档,给陆云峰发了过去。
随后,冲着陆云峰点点头:“发过去了。”
完,她并没收回目光。
而是任担忧的情绪,在自己那双明眸里泛滥,并刻意让陆云峰看到,感觉到自己的担心。
陆云峰只是略和她对视了一眼,心中不可避免地一暖,就迅速收回目光。
毕竟,此情此景,不是过多交流眼神的场合。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快速浏览。
他的目光在几行字上停留了片刻:
鑫盛实业,注册地省城,法人陈继业,主营范围包括房地产、矿业、农业投资……
临县“绿野仙踪”现代农业园,规划面积5000亩,实际建成核心区约800亩,其余土地以租赁形式控制,部分转包给其他种植户,争议颇多……
他的眼神微凝,心中几个模糊的疑点似乎被串联起来。
这当口,在李宏伟的反复喝止和赵志彪难看的脸色威慑下,屋内外的喧闹终于勉强平息下来,
但那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感,依然弥漫在空气里。
所有饶目光,再次聚焦到陆云峰身上。
赵志彪眼神复杂,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侥幸;
李宏伟满脸疲惫和无奈;
镇干部们忧心忡忡;
村民们则带着愤怒、怀疑,以及一丝被挑起的、微弱的期待。
陆云峰放下手机,抬起头。
他没有立刻回应村民的指控,也没有评价赵志彪或李宏伟的陈述,而是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以吸引所有饶注意力。
然后,他提出邻一个问题,声音平稳,却直接指向了最关键的核心:
“赵支书,李镇长,还有各位乡亲,”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既然双方争议的焦点,首先在于这三百二十多亩土地,到底应该按‘征用’补偿,还是按‘流转’租赁……”
他略做停顿:“那么,我想请问,当初鑫盛公司与镇里、村里签订的项目投资意向书或者框架协议里,对于这三百五十亩土地的整体性质界定,究竟是怎么写的?”
“是明确全部为‘项目建设用地’,还是区分了‘建设用地’和‘农业用地’?”
这个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划开了纷繁吵嚷的表象,直抵矛盾的法律与协议基础。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目光,齐聚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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