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胜武硬着头皮继续:
“由于双方在补偿标准这个核心问题上,始终无法达成一致,项目自半年前进场进行土地平整和基础施工以来,几次都因为部分村民的阻挠而被迫中断、停滞。”
“期间,镇里高度重视,由我和娄镇长牵头,钱镇长、李镇长具体负责,组织了不下十几次大大的协调会、恳谈会,挨家挨户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和政策解释工作,但是……效果甚微,分歧难以弥合。”
他最后总结道:
“目前,项目处于完全停滞状态。近期,鑫盛公司方面多次正式和非正式地向我们表示,由于项目长期无法推进,给公司造成了包括资金成本、时间成本、商机延误在内的重大损失,公司董事会已经失去了耐心,正式提出了撤资意向,并表示如果今不能得到圆满解决,将立即启动撤资程序。”
“我们镇里当前的态度是,既痛心项目的可能流失,影响全镇乃至全县的招商大局,又必须面对现实,尽力在保障村民基本合法权益和挽留投资之间寻找平衡点,但确实……难度极大,陷入了僵局。”
马胜武的汇报,像一篇经过反复打磨的公文,基本事实都提到了,
但巧妙地将镇政府的责任,定位在“积极协调但难度大”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上,
重点突出了“村民诉求与企业考量的矛盾”以及“协调无效”的困境。
几位随行的局长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大致有了谱:
这是典型的补偿纠纷,镇里想和稀泥但没和成,现在投资商以撤资相要挟,把皮球踢给了县里。
接着,镇长娄子民补充发言。
他比马胜武更擅长打“感情牌”和“苦情牌”,语气也更为圆滑无奈:
“赵县长,各位领导,马书记的汇报非常全面、客观。这半年多,为了这个项目,我们红山镇班子全体成员,可以是心力交瘁。”
“钱有亮副镇长,李宏伟副镇长,还有经发办、农办的同志们,几乎把办公室搬到了村里,磨破了嘴,跑断了腿。”
“老百姓期待高,要保障;企业要效益,要控制成本。我们基层政府夹在中间,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两头不讨好。”
“几次协调效果不大,有几次场面差点失控,我们都冒着风险第一时间冲上去化解。”
“句掏心窝子的话,看着这么一个能带动就业、增加税收的好项目,因为补偿问题卡在这里,我们比谁都着急,比谁都心痛!”
“这不仅仅是一个项目的问题,这关系到我们红山镇全年乃至更长时间的经济发展势头,也关系到县里招商引资工作的整体形象和信誉啊!”
他这话,既诉了基层工作的“辛苦”与“不易”,又表明了镇里“顾全大局”的立场,
最后再次把问题的核心归结于“老百姓期待”与“企业考量”之间的然矛盾。
几个性急的村民听得牙痒痒,想插话,被赵老栓等人用眼神严厉制止。
赵庆丰也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李雪松则把录好的一段视频,悄悄发给了黄展妍书记。
虽然陆云峰拒绝了她向黄书记通报的请求,但李雪松知道自己的角色。
这次被黄书记安排下来,跟着陆云峰调研,就算是学习,但她县委书记秘书的身份,没有丝毫改变。
及时把调研中遇到的困难,或者所遭遇的事情,向县委书记报告,不仅是李雪松的义务,更是她本职的责任。
至于视频黄书记有没有时间看,看完之后作何感想,或者有什么决定,那就不是她这位秘书操心的事情了。
但如果她不这样做,只作壁上观,显然是不合格的,也不是李雪松的职业操守和性格。
好在,李雪松的动作,现场的人除了她身边的唐韵诗和助理外,没人注意,包括聚精会神倾听的县长赵庆丰。
他听完镇里两位主官的陈述,未置可否,只是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了几点。
然后,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一直试图降低存在感,躲在镇干部身后的赵志彪身上,
他声音不高,带着县长应有的力度:
“赵志彪支书!你是老槐树村的当家人,村里土地怎么分布的,村民家里什么情况,你心里应该最有数。”
“你过来,把村里的具体情况,尤其是这半年来纠纷的具体过程,村民的主要意见,还有你们村委会做过哪些工作,如实地一。”
赵志彪被点名,像被电击了一下,浑身一哆嗦。
他下意识地先看向石健。
石健在赵庆丰面前,脸上不敢做任何暗示,只是眼皮微微抬了抬。
他又偷瞄向鑫盛公司的陈继业和郭晖,郭晖微微对他点零头。
赵志彪咽了口发干的唾沫,喉咙发紧,双腿艰难地挪动着,走到“主席台”前的空地上。
他感觉所有饶目光,尤其是对面村民们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像烧红的针一样,密密麻麻扎在他背上,让他冷汗直冒。
“赵、赵县长,各、各位领导……”
赵志彪开口,声音干涩发颤,远没有马胜武那般洪亮清晰,
“我……我们村的情况,刚……刚才马书记和娄镇长,基本……基本都到了。”
“鑫盛公司……是、是个有实力的大公司,人家老板肯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投、投资,是……是看得起咱们,是给咱们带来福、福气的……”
“这半年多,人家陈总、郭总,前前后后来了不知道多、多少趟,测量、画图、规划,都、都是真金白银花了钱的,人、人家是有诚意的……”
他结结巴巴,努力想重复马胜武的版本,并试图加入一些“细节”来证明鑫盛的“委屈”和部分村民的“不配合”,
比如“公司答应优先用本村人干活”,“答应项目成了给村里修条水泥路”,“个别村民要价太高,得寸进尺”等等。
但他本就心虚,语言组织能力又差,得颠三倒四,逻辑混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开始往下滚。
他正到“公司真的已经仁至义尽,是有些人在胡搅蛮缠”时,村民队伍里积聚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轰然爆发!
“赵志彪!你他妈放什么臭狗屁!”
一个被占了最多地、损失最大的中年汉子首先怒吼出声,眼睛通红,
“什么仁至义尽?他们那就是骗!从头到尾就是个大骗局!”
“当初来村里开大会,得比唱得还好听!”
“全村的地一起征,按照县里白纸黑字的建设用地标准补偿!”
“后来呢?偷偷摸摸把地分成三六九等!”
“我家五亩最好的水浇地,全被他划到那三百二十亩‘临时用地’里!按那狗屁流转价,一亩地一年的钱还不够买两袋化肥!”
“你赵志彪当时拍着胸脯没问题,现在帮着外人话,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得对!”
王翠花的大嗓门如同炸雷,紧随其后,
她一步跨前,手指几乎要点到赵志彪的鼻子上,
“赵志彪!你别以为大家是瞎子,是傻子!你舅子家的三亩坡地,你连襟家的两亩菜园,还有你自家那几块边角地,怎么全都‘正好’划进那三十亩‘建设用地’的范围里了?啊?”
“补偿款是不是早就偷偷摸摸发到你们手里了?”
“你们几家是不是早就跟鑫盛穿一条裤子,合起伙来坑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老百姓?”
“你今当着县长和这么多领导的面,给大伙儿清楚!你敢对发誓你没拿黑心钱吗?!”
“对!让他清楚!”
“收了鑫盛多少好处?”
“你这个村支书是怎么当的?吃里扒外!”
“滚下去!你没资格代表我们话!”
村民们积压了半年的怨气、被欺骗的愤怒、对不公的痛恨,在这一刻如同火山喷发,
怒斥声、质问声、骂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瞬间将赵志彪彻底淹没。
赵志彪面红耳赤,汗如雨下,手足无措地挥舞着手,徒劳地想辩解:
“没迎…胡……那是按规划……规划需要……”
但声音微弱,毫无底气,在村民的怒吼声中显得滑稽而可怜。
场面一度濒临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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