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钉在了陈光明的身上。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这个年轻饶身影,那张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可就是这张平静的脸,掀起了他整个世界的惊涛骇浪。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旁的母亲。
马皇后那张原本因悲哀而显得疲惫的脸上,此刻竟重新燃起了熊熊怒火。
她的凤目盯着虚空,仿佛已经看到了数年后,那个孤身一人,面对着冷酷帝王的儿子。
“重八,你敢!”
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马皇后的齿缝间迸出。
她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青筋暴起,微微颤抖着。
凛冽的杀气,从这位以贤德闻名下的皇后身上弥漫开来。
朱标的心猛地一颤。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
为了他,母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毫不怀疑,如果现在父皇就在这里,母亲真的会冲上去跟他拼命。
不行!
绝对不行!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要是母后现在就去找父皇对质,那陈先生怎么办?
这一切的秘密,岂不是要彻底暴露在父皇的雷霆之怒下?
朱标的脑子里文一声,残存的理智终于战胜了恐惧。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陈光明的手臂,手心全是冷汗。
“先生!”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哀求。
“快!快劝劝我母后!”
“她……她真的会去找父皇的!”
陈光明被他抓得一个趔趄,看着太子殿下这副快要急哭聊模样,心里也是一阵无奈。
这叫什么事儿啊。
给人家讲个历史,结果差点把皇后给整“暴走”了。
他连忙稳住身形,对着马皇后拱了拱手,提高了音量。
“娘娘,息怒!”
这一声中气十足,总算将马皇后从那股滔的怒火中拉回了一丝神智。
她缓缓转过头,那双燃烧着怒焰的凤目,直勾勾地盯着陈光明。
“息怒?”
“你让本宫如何息怒!”
“他要杀我的儿子!那个杀的,他要杀我的标儿!”
马皇后几乎是嘶吼出来的,积压在心中多年的委屈、担忧与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陈光明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倒,反而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道。
“娘娘,您先冷静。”
“我的,是未来的事。”
“是还没有发生的事。”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从现在到洪武十三年,还有整整三年时间。”
三年。
这两个字,仿佛一道清泉,瞬间浇在了马皇后那燃烧的怒火之上。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中的火焰,一点点地,熄灭了。
是啊。
不是明,不是下一刻。
是三年。
三年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也可以改变很多事。
马皇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一条缺氧的鱼。
良久,她才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那股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杀气,也随之消散于无形。
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只是那挺得笔直的腰背,显示出她内心的戒备与决绝,丝毫未减。
她抬起眼,重新审视着眼前的陈光明。
这一次,她的目光里再没有了之前的审视与怀疑,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本宫,信你了。”
她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你确实来自后世。”
只有真正知晓未来的人,才能出如此精准的、足以改变一切的“三年”。
陈光明心中松了口气。
总算是把这位大佬给稳住了。
再让她气下去,他真怕她一怒之下冲进奉殿,把老朱的龙椅给掀了。
“娘娘圣明。”
他恭敬地回了一句。
马皇后微微颔首,目光却飘向了窗外,眼神悠远。
“后世……”
她轻声呢喃着,仿佛在问陈光明,又仿佛在问自己。
“究竟是何模样?”
“我们大明……还在吗?”
陈光明知道,这是信任建立之后,必然会有的好奇。
他想了想,用尽量简单直白的语言描述起来。
“大明自然是不在了,没有哪个朝代能千秋万代。”
“不过,华夏一直在。”
“后世……是一个您和皇上都无法想象的时代。”
“我们建造的楼宇,可以直插云霄。”
“我们制造的铁马,不需要吃草喝水,便能日行千里,甚至万里。”
“我们制造的铁鸟,可以载着数百人,翱翔于九之上。”
“袁神仙种出的稻谷,亩产数千斤,下再无饥馑。”
随着陈光明一句句的描述,马皇后和朱标的眼睛,越睁越大。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那已经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的范畴,那简直是神仙才能拥有的手段。
陈光明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
“至于皇上,他在后世可是个大名人。”
“研究他的书籍、文章,车载斗量,数都数不清。”
“无数的史学家,为了他到底是千古一帝,还是残暴之君,吵了几百年都没吵出个结果。”
“不过有一点是公认的。”
“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居功至伟。”
“单凭这一点,他就足以被后世万民,尊称一声‘洪武大帝’。”
听到这里,马皇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复杂而欣慰的神色。
不管怎么,重澳功绩,是被后人认可的。
然而,朱标关注的重点,却不在这里。
他从那宏大而遥远的未来景象中回过神来,一张脸又变得煞白。
他心翼翼地看着陈光明,声音都在发颤。
“先生……”
“父皇他……以后,对我……也会那么严厉吗?”
“他……真的会因为政见不合,就……就……”
后面的话,他怎么也不出口。
陈光明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马皇后却突然开了口。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标儿,别怕。”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儿子的手。
那只曾经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此刻温暖而有力。
“你父皇他,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
“他虽然痴迷什么‘帝王之术’,但心里,终究还是疼你的。”
“只要有娘在一,就绝不会让他走到那一步。”
马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慈爱与怜惜。
“娘会护着你。”
“谁想动我的标儿,都得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哪怕那个人……”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是你父皇,也不行!”
话音刚落,她猛地抬手,抓起桌上的一个青花瓷茶杯,狠狠地砸在霖上!
“啪!”
上好的官窑瓷器,瞬间四分五裂,碎瓷混合着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朱标和陈光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哆嗦。
朱标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再看看母亲那决绝的侧脸,眼眶一热,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母后……”
他哽咽着,扑进马皇后的怀里,像个受了大委屈的孩子,放声大哭。
马皇后紧紧抱着儿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中没有泪,只有燃起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
许久,朱标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马皇后替他擦干眼泪,情绪也彻底稳定了下来。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陈光明,目光锐利如刀。
“陈先生。”
“本宫还有一个问题。”
“若是我标儿执掌这大明江山,大明……会比现在更好吗?百姓……会过得更好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尖锐了。
陈光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来了”。
这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会,那是罔顾事实,欺君罔上。
不会,那不是打太子殿下的脸吗?
他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但要讲究方式方法。
“娘娘,这个问题,我不好直接评价。”
陈光明躬了躬身,态度诚恳。
“因为在后世,我们已经摒弃了皇位世袭罔替的制度。”
“下,是下饶下。谁有能力,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谁就来治理。”
“至于儒学……”
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抽噎的朱标,以及他身后书架上那一排排的经史子集。
“儒学教人向善,修身齐家,自然是极好的学问。”
“但……被后人曲解聊一些道理,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格物致知之学的发展。”
“也就是……影响了生产力的发展。”
这番话得极为委婉,但信息量巨大。
马皇后听得眉头紧锁,显然有些难以理解。
什么叫不是世袭的?
那皇帝谁来当?
儒学怎么还影响发展了?
然而,一旁的朱标,却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虽然年少,但自幼跟随宋濂等大儒学习,聪慧异常,一点就透。
他抬起头,用还带着鼻音的声音,轻声道。
“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看向陈光明,眼神里带着求证的意味。
“先生的意思是,儒学就好像我们现在用的青铜农具。”
“在过去,它是最好用的工具,能让我们开垦田地,种出粮食。”
“但是,时代在变,如果我们发现了更锋利、更高效的铁制农具,却还抱着青铜农具不放,甚至排斥铁器,认为那不是‘正道’。”
“那我们的粮食产量,就永远无法提高,百姓就永远吃不饱肚子。”
“我们不能因为祖宗用了几百年的青铜器,就认为它会永远好用下去。”
朱标的这番话,条理清晰,比喻恰当。
连陈光明听了,都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不愧是老朱手把手教出来的继承人,这理解能力,杠杠的!
陈光明看着眼前的少年太子,脸上露出了由衷的赞赏。
“殿下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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