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公陈寿的草鞋踩在仓房石板上，发出“沙沙”轻响，与他平日里在田埂上的拖沓截然不同。这个一辈子跟泥土、锄头打交道的老农，此刻佝偻的腰背竟挺得笔直，沾着泥点的粗布袖口挽起，露出臂上一道浅疤——那是年轻时混江湖留下的印记，族人只当是耕田蹭伤，没人知其来历。
仓房里弥漫着麻沸散的苦涩与修士血污的腥气，三个赵家修士被铁线草绳捆成粽子，绳结里浸的药液顺着绳纹渗进皮肤，连指尖都动不了分毫。七叔公没看那两个吓得发抖的喽啰，径直走到赵乾面前——这位前炼气七层修士瘫在地上，脸色灰败，曾经的威压荡然无存，只剩眼底未散的怨毒。
马扎“咚”地砸在赵乾脸侧，七叔公慢悠悠坐下，铜烟锅在掌心转了两圈，烟丝填得紧实。火折子“呼”地亮起，烟锅被点得通红，他深吸一口，再吐出时，辛辣的烟圈恰好罩住赵乾的脸：“黑山赵家的威风，是踩在我们这些‘泥腿子’头上挣的？炼气七层来抢凡品灵田，不怕传出去，青云宗的人笑你饿疯了？”
“陈家……蝼蚁……”赵乾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嘴角扯出冷笑，“等我赵家……查清此事……定将你等……挫骨扬灰！”
话音未落，七叔公手腕微翻，那根磨得发亮的铜烟锅像长了眼睛，精准敲在赵乾下颌线下方的“廉泉穴”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一股阴柔暗劲，瞬间撞开他经脉里残存的金铁锐气——那是昨夜被铁牙米气芒侵入的旧伤，此刻被彻底引爆！
“呃啊——！”赵乾像被抽了脊骨的蛇，浑身剧烈抽搐，眼珠暴突，口沫混着血丝从嘴角涌出。他感觉经脉里像钻进无数根烧红的细针，每一寸都在被反复切割，偏偏意识清醒得可怕，连晕厥都成了奢望。另外两个赵家修士看得魂飞魄散，其中一个直接尿了裤子，腥臭的液体顺着裤脚淌在地上。
七叔公仿佛没看见这惨烈景象，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灰烬，慢悠悠道：“老汉耳朵背，听不懂疯狗剑问你三件事，答得实诚，我给你块疗伤药；敢扯谎，或者喊一句‘赵家’，我就点你‘涌泉穴’——那地方疼起来，能让你把十年前吃的饭都吐出来。”
他俯身，浑浊的眼睛凑到赵乾面前，像在打量地里的烂白菜：“第一，你们赵家灵田的巡夜队，是两班倒还是三班？领头的修士叫啥？修为多少？是不是爱喝坊市的‘烧刀子’？第二，管灵肥采购的是不是赵老三？他每次去‘百草堂’拿药，是不是都要多要两寒清心丹’给他那病秧子儿子？第三，上个月你们和李家抢西坡的铁矿，是不是被李家长老打断了赵二娃的腿？”
这些问题琐碎得像家长里短，却字字戳在赵家的命脉上。赵乾浑身还在抖，看着七叔公指间那根泛着冷光的铜烟锅，终于绷不住了——他不怕硬骨头，却怕这种捏着他软肋、连他家底都摸透的“老怪物”。“是……两班倒……领头的是赵虎……炼气五层……爱喝烧刀子……”他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吐实，“灵肥是赵老三管……清心丹……是给他儿子……西坡铁矿……是赵二娃被打断腿……”
仓房里的刑讯暗流汹涌时，灵田上已是一派热火朝。陈砚盘膝坐在田埂上，灵识探入土壤，实时监控着系统面板的变化。昨夜还灰白的土块，此刻沾了腐泥沼的淤泥，竟泛出淡淡的黑润——那是草木腐朽后沉淀的灵气，正被土壤缓慢吸收。
【灵气浓度：42.8%→42.9%（下降停止！）】【土壤肥力：+0.3（持续提升）】
陈枫带着族人在田边挖坑，将地灵根种子埋进去。种子刚沾土，就被妖鼠血兑的水浇透——暗红色的血水渗进土缝，发出“滋滋”的轻响，像在唤醒沉睡的土地。“砚哥，你看这土！”陈枫突然喊起来，手里的锄头挖开一块泥，“比早上软多了！”
陈砚起身走过去，指尖捏起一块泥，果然带着湿润的黏性，不再是之前的干硬。他能感觉到，地底下有微弱的地气在复苏，那是化血蕴灵阵起效了——后山的尸体正在被阵法分解，残余的灵力顺着地脉流到灵田，成了最阴毒也最有效的“肥料”。
“轰隆——”牛车轱辘压过石子路的声响打断了灵田的静谧。陈芸带着两个族人赶回来，三辆牛车都装得满满当当：第一辆堆着黑褐色的淤泥，散发着腐叶的腥气；第二辆是十几只木桶，里面的妖鼠血还在轻轻晃动，暗红色的液体泛着淡淡的土系灵光；第三辆车上，除了种子袋，还多了个陶罐，上面贴着“百草灵灰”的标签。
“砚哥儿，全办妥了！”陈芸抹了把额角的汗，声音透着轻快，“腐泥沼的摊主这是刚挖的新泥，灵气最足；妖鼠血是从‘猎妖阁’收的，比市价低两成；这百草灵灰是摊主送的，混着淤泥用，能加速灵植扎根。”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坊市没人提赵家的事，我故意跟摊主聊‘赵家矿点的灵草长势’，他都没反应——看来赵乾的谎话没露馅。”
“做得漂亮。”陈砚拍了拍陶罐，“壮哥，带人手把淤泥铺匀，每垄撒一把百草灵灰；枫哥，妖鼠血按一比三兑水，重点浇在种子周围；芸姐，你去清点剩下的物资，列个清单给我。”
族人们立刻动起来。壮汉们赤着脚踩在淤泥里，将黑褐色的泥块拍碎，均匀铺在田垄上；妇女们提着陶罐，心翼翼地撒着灵灰；孩子们也来帮忙，捧着种子袋，把地灵根种子一颗一颗埋进土里。夕阳的金光照在他们身上，泥点沾在脸上，却没人觉得脏——这是在种陈家的希望。
直到暮色四合，七叔公才从仓房出来。他的铜烟锅已经凉了，手里捏着一张粗麻纸，上面用炭笔写满了字，笔画歪歪扭扭，却字字清晰。“砚哥儿，这赵乾是块软骨头。”他递给陈砚纸，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他是赵家家主的远房堂弟，这次来抢灵田，是想拿铁牙米讨好族里的炼器长老——这事没上报家族，他借口‘巡矿’出来的，赵家至少半个月不会找他。”
陈砚的目光顺着字迹往下扫，看到“赵家核心灵田”几个字时，指尖猛地一顿。纸上写着：赵家最肥的那片灵田，护阵核心是“聚火符阵”，每月十五要换一次阵眼符，换符的修士是赵乾的侄子，嗜赌如命，欠了“赌坊”三十块下品灵石。
“聚火符阵……嗜赌如命……”陈砚反复念着这几个字，眼底的光越来越亮。他抬头看向黑山的方向，夜色正悄悄笼罩那里，而青禾山的灵田上，新播的种子正在泥土里酝酿生机，就像他心中刚萌芽的计划。
七叔公看着他的神情，嘿嘿笑起来，铜烟锅在掌心敲出轻响：“这赵乾还，那片灵田种的是‘火灵稻’，马上要成熟了——砚哥儿，你这算不算他们送上门的‘大礼’？”
陈砚没话，只是将那张粗麻纸折好，塞进怀里。晚风拂过灵田，新铺的淤泥散发着湿润的气息，地灵根的种子在土里轻轻扎根，远处的仓房里，赵乾的呻吟声早已消失——他彻底垮了。
夜色渐浓，青禾山脚一片静谧。灵田在灵肥的滋养下，正缓缓恢复生机；而陈砚的心中，一个针对赵家核心灵田的计划，已经悄然成型。
黑山赵家送来的血，不仅沃了陈家的田，更给他们指了一条“复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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