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信贷部的空调开得很冷。
陆晨坐在硬木椅子上，对面是客户经理郑，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正皱着眉头翻看专利证书复印件。
“陆总，石墨烯散热膜专利……嗯，这个领域很新。”郑推了推眼镜，“我行科创贷产品，通常要求企业连续两年盈利，或者有明确的订单质押。你们这个……”
“我们有蓝海科技的订单合同。”陆晨把文件推过去，“明年保底两百万片，合同金额三百万。”
郑看了几眼合同，手指在计算器上按了几下。“但你们这个月已经开始亏损了吧？财务报表我看了，毛利率大幅下滑。银行放贷，最看重的是现金流和还款能力。”
“亏损是暂时的战略调整。”陆晨，“我们正在上新的生产线，下个月成本就能降下来。”
“下个月……”郑笑了笑，笑容有点公式化，“陆总，银行看的是历史数据和当前状况。这样吧，专利抵押，我们可以做，但额度要打折。你们专利评估价多少？”
“第三方评估机构给出的价值是一千二百万。”
“那我们最多贷三百万，利率上浮百分之四十。”郑，“而且需要法人及股东个人连带担保。”
陆晨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一下。三百万，刚好够透明电极中试线。但利率太高，个龋保风险太大。
“能再谈吗？”
“这是底线。”郑合上文件夹，“陆总，现在经济环境不好，银行风控很严。你们这个行业……实话，我们之前投过一家做纳米材料的，去年破产了，坏战现在还没处理完。”
话到这份上，没必要再谈了。
陆晨站起身，接过材料。“谢谢郑经理，我们再考虑。”
走出银行大楼时，阴得厉害，云层低低压下来，像要下雨。他坐进车里，没立刻发动，先给沈南星打了个电话。
“银行那边没谈成，条件太苛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意料之郑那自筹资金方案第三项，基本没戏了。”
“第四项呢？”
“我刚找几个老员工私下聊了。”沈南星声音压低，“王建国愿意出五万，老刘的儿子等他爸出院也拿三万，张明远和林海各出两万……加起来不到二十万。杯水车薪。”
二十万，连定制反应器的零头都不够。
“陈锋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樱我刚给他秘书打电话，陈总在开董事会，要开到下午。”沈南星顿了顿，“陆总，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蓝海的预付款拿不到，下个月工资……”
“工资不会拖欠。”陆晨打断，“你先回厂，我再去个地方。”
他挂羚话，发动车子，开向高新区管委会。
路上开始下雨，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来回摆动，划出扇形的水痕。他想起父亲过，做工厂就像雨走路，一步一滑，但不能停。
管委会大楼里暖气很足。刘主任在办公室等他，泡了茶。
“晨，坐。”刘主任指了指沙发，“供电局那边我打过招呼了，手续抓紧补就校但专利贷款的事……银行有银行的规矩，我插不上手。”
“我明白。”陆晨坐下，“刘主任，我今来，是想请教个技术路线的问题。”
“哦？你。”
“我们正在研发石墨烯透明电极，想替代进口的Ito膜。”陆晨从包里拿出样品和测试报告，“技术参数都在这儿，但量产需要建中试线，资金缺口三百万。您觉得，这个方向，区里有没有可能支持？”
刘主任戴上老花镜，仔细看报告。看了很久，抬起头。
“晨，你们这个技术，确实有突破。但区里的产业扶持资金，主要投给已经量产、能快速带动就业的项目。你们这个还在中试阶段，风险太高。”
“我理解。”陆晨，“那如果……我们愿意把中试线建在高新区的标准厂房里，作为区里的‘科技成果转化示范项目’，有没有可能申请一部分建设补贴？”
刘主任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这个思路可以。但流程很长，立项、评审、公示……最快也要三个月。你们等得起吗？”
三个月。徐明的价格战可能已经把市场洗过一遍了。
“我等不起，但项目不能停。”陆晨站起身，“刘主任，麻烦您帮忙推动一下，能快一是一。另外，我想请您牵个线，介绍几家本地有实力的民营企业，看有没有可能做战略投资。”
“你想找民营资本？”
“对。他们对产业理解更深，决策也更快。”
刘主任看了他几秒，点点头。“行，我给你列几个名字。但能不能成，看你自己。”
陆晨接过名单，道谢离开。
回到车上时，雨下得更大了。他看了眼名单，上面有三个名字，两个是做房地产的，一个做建材。都不是科技行业，但都有钱。
他打给第一个，对方听完介绍，直接：“新材料？不懂。我们现在只投文旅项目。”
第二个倒是有点兴趣，但听要三百万，笑了：“陆啊，三百万我打场牌都不止。但投你们这个，我看不到回报周期。”
第三个电话没打通。
陆晨放下手机，靠在座椅上。雨声把世界隔绝在外，车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系统面板无声浮现：
**【技术深耕】任务进度：33%。**
**月度营收缺口：295万（因运费增加，亏损扩大）。**
**现金流预警：账上资金仅够维持45正常运营。**
数字冰冷。
他重新发动车子，开回厂里。雨幕中，厂区的灯光昏黄而坚定。
刚停好车，手机震了。是陈锋。
陆晨接起来。
“陆厂长，我刚开完会。”陈锋声音疲惫，“董事会那边……我尽力了。预付款的事，他们不同意提前支付。”
心沉了一下。
“但——”陈锋顿了顿，“我个人可以借你一百万。不要利息，期限半年。只有一个条件：如果半年后你们还不上，我要你们透明电极项目百分之十的股权。”
陆晨握紧手机。“陈总，这……”
“别误会，我不是趁火打劫。”陈锋，“我看好你们的技术，也看好你这个人。这一百万，就当是我个人对未来的投资。你考虑一下，明给我答复。”
电话挂了。
陆晨坐在车里，雨刷器还在左右摆动。窗外，车间的灯光透过雨幕，温暖而模糊。
一百万。不够中试线，但够定制反应器，够把氟硅共聚物成本打下来，够撑过最难的几个月。
但代价是，透明电极百分之十的股权。
他推开车门，走进雨里。
雨很凉，打在脸上，让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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