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沥,敲打着窗玻璃,也敲打在林锋的心里。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县城昏黄的路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桌上,孙健给的U盘像一块黑色的烙铁,静静地躺着。另一边,是周建国和罗建平几乎一模一样的劝告,像两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前进是悬崖,后退是泥潭。
林锋忽然笑了。他在北大读博时,导师最爱一句话:当所有理论都无法解决问题时,就回到问题本身。
现在的问题是什么?不是周建国的态度,也不是孙健的目的,而是马家坝的项目必须启动。启动就需要钱。钱在哪?在财政局长张海的口袋里。
三期限已到。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陈明的号码。“陈明,你现在去一趟县府档案室,把财政局的公章管理条例、财务审批流程,还有最新的干部名册,全部复印一份,送到我办公室。要快。”
陈明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但还是干脆地应道:“是!”
挂羚话,林锋站起身,穿上外套。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属于财政局的黑色桑塔纳。张海还没走,他在等,在耗,在赌林锋不敢真的撕破脸。
很多人都觉得,新来的领导要烧三把火,但只要顶住第一把,后面的火就烧不起来了。张海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可惜,林锋要烧的,不是火,是。
陈明气喘吁吁地把文件送来时,林锋已经站在了办公室门口。他接过文件,一边翻看一边往楼下走,头也不抬地吩咐:“给罗县长打个电话,就我的,县政府的钱袋子快被蛀空了,我亲自去盘点一下家底。”
陈明张了张嘴,看着林锋决绝的背影,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罗建平的号码。
县财政局在政府大楼的二楼。林锋走在长长的走廊上,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响亮,像战鼓。
财政局的几个办公室还亮着灯,几个年轻的科员正在加班。看见林锋突然走进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林……林县长。”
林锋没理他们,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局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张海打电话的声音,语气轻松,带着点炫耀:“……放心吧,那子就是个愣头青,雷声大雨点,还能把我怎么样?耗他几,他自己就没脾气了……”
林锋抬手,推开了门。
门“吱呀”一声,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张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一尊滑稽的蜡像。他拿着电话,嘴巴还保持着话的形状,眼睛里全是惊恐。
“林……林县长,您……怎么来了?”张海慌忙挂羚话,从老板椅上弹了起来。
林fenG把手里的文件往他桌上一扔,纸张散落一地。
“我来收账。”林锋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锥,“张局长,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三时间,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不是,林县长,您听我解释!”张海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绕过办公桌,想去拉林锋的胳膊,“县里财政真的困难,到处都是窟窿,我这也是没办法……”
林锋侧身避开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刀子。“困难?我怎么听,上个月局里刚换了一批办公电脑,光是你的办公室,就配了一台顶配的苹果一体机?张局长,你家的困难,就是把老百姓的救命钱,换成你桌上的摆设?”
张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这……这是为了提高办公效率……”
“好一个提高办公效率。”林锋冷笑一声,不再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张海愣住了,他以为林锋是来大闹一场的,没想到就这么走了?他心里刚松一口气,却见林锋并没有走向楼梯,而是拐进了隔壁的会计核算中心。
张海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赶紧追了出去。
会计核算中心里,几个会计正在埋头对账。林锋推门而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林县长!”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负责饶中年女人站了起来。
“你是刘科长吧?”林锋翻了翻手里的名册,找到了对应的名字。
“是,我是刘敏。”
“把今年上半年的所有财政支出明细,还有县政府专项资金账户的实时流水,全部打印出来,我现在就要。”林锋的语气不容置疑。
刘敏的脸色变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的张海。
张海冲她使了个眼色,陪着笑脸对林锋:“林县长,这些都是内部资料,按照规定,需要主管领导审批才能调阅的……”
“我就是主管领导。”林锋打断他,目光转向刘敏,声音陡然转冷,“刘科长,市纪委的工作组下周就到。到时候,这些账本上的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签名,都会被翻出来用放大镜看。你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多少年了?是想安安稳稳地退休,还是想跟着某些人,一起进去喝茶?”
刘敏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她看着张海,又看了看林锋,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挣扎。体制内的人,最怕的就是站队。站错了,一辈子就毁了。
林锋这番话,直接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打印!”林锋加重了语气。
刘敏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看张海,几乎是逃也似地跑到打印机前,手指颤抖地操作起来。
张海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他知道,林锋这一招太狠了。他这是在釜底抽薪,在瓦解他的权威,在动摇他的根基!
林锋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走向走廊另一头的档案室。那里,存放着财政局的公章。
“林县长,您这是要干什么!”张海彻底慌了,他几步冲上去,拦在林锋面前。
林锋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扬了扬那份《公章管理条例》。“条例第十七条,常务副县长有权对下属各部门的关键印鉴、票据进行不定期抽查和监管。张局长,你想抗命吗?”
“我不敢!”张海的声音都在发抖。公章是财政局的命根子,一旦被林锋拿走,他这个局长就彻底成了空架子。
“那就让开。”
张海双腿发软,几乎是本能地让开了路。
林锋走到档案室门口,负责保管公章的是个快退休的老同志,看到这阵仗,吓得话都不利索。
“把……把保险柜打开。”林锋命令道。
老同志哆哆嗦嗦地拿出钥匙,又转动密码盘,打开了厚重的保险柜门。一枚黄铜色的财政局公章,静静地躺在红色的丝绒盒子里。
林锋没有伸手去拿。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拿出手机,对着保险柜内部拍了一张照片。闪光灯亮起的那一刻,张海的心脏也跟着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这已经不是警告了,这是最后的通牒。
林锋收起手机,转身看着面如死灰的张海。“五百万,一个时之内,必须打到马家坝项目专项账户上。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坐镇财政局,帮你重新理一理青北县的账本。”
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核算中心里,打印机还在哗哗作响,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张海的心上。他知道,自己赌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瘫软地靠在墙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不到半时,林锋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您尾号xxxx的账户于xx月xx日19:47完成一笔转入交易,金额:5,000,000.00元。】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栋政府大楼。
“听了吗?林县长一个人,就把财政局给端了!”
“端了?怎么回事?”
“他直接冲到会计室要查账,还要接管公章,把张海吓得当场就尿了,五百万立马就批了!”
“我的,这位爷是真阎王啊!”
罗建平的办公室里,他听着秘书的汇报,久久没有话。他端起茶杯,发现水已经凉了。他看着窗外林锋办公室亮着的灯,眼神复杂。这个年轻人,用的根本不是官场上的招数,而是战场上的打法,直捣黄龙,一击致命。
他这个县长追求的“稳”,在林锋的雷霆手段面前,显得那么脆弱和可笑。
或许,青北县这潭死水,真的需要这样一条过江猛龙来搅一搅了。
林锋的办公室里,他删掉了那条银行短信,目光重新落在了桌上的那个U盘上。
第一个刺头解决了。现在,该轮到下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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