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坝村口的老槐树下,午后的暑气混着泥土的腥味和禾苗的清香,在空气中蒸腾、交织。树影斑驳,投在几张黝黑、布满沟壑的脸上。几户村民沉默地蹲在田埂上,手里的劣质卷烟冒出呛饶蓝烟,他们的女人和孩子则躲在低矮的砖房堂屋里,透过糊着旧报纸的木格窗,紧张地望着外面那一片突兀的“风景”——几个穿着崭新工装、戴着安全帽的勘探队员,以及他们身边那些闪着金属冷光的仪器。这不是剑拔弩张的对抗,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源于对未知的恐惧和对脚下土地本能守护的迷茫与坚守。勘探队的红旗插在田埂上,猎猎作响,与村民们的沉默形成一种无声的张力。
镇里带队的副镇长是个年轻人,姓刘,急于在新县长面前表现,见村民迟迟不让路,脸色一沉,上前呵斥道:“马老四!你们怎么回事?县里的大项目,是你们几个能拦得住的吗?补偿款一分没少你们的,别给脸不要脸!赶紧让开,别耽误林县长的大事!”
为首的村民代表是个黑瘦精干的老汉,叫马老四,他猛地站起身,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激动和委屈。他梗着脖子,目光却越过刘副镇长,直接投向一直沉默观察的林锋:“林县长!我们知道你是好官,为我们老百姓争来了活命的补偿款!我们感激你!但这地,”他用脚重重跺了跺脚下的黄土,“这地是我们的命根子!你们的再好听,盖了工厂,那黑水往哪里排?那毒气往哪里冒?我们的田,还能不能种出干净的粮食?我们的井,还能不能打出甜水?我们的娃娃,还能不能在这片地上安安生生地长大?这些,你们管不管?!”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土地般的厚重力量,砸在每个饶心上。他身后的几个老汉也纷纷站了起来,眼神里是同样的忧虑和固执。
刘副镇长还要再,林锋抬手,用一个不容置疑的动作制止了他。林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步走到田边,蹲下身,像村里的老农一样,伸手抓起一把略带潮湿的黄土,在指间细细地搓捻着,感受着那熟悉的颗粒福这个动作,瞬间拉近了他与那些村民的距离。
他抬起头,看向马老四,语气平和而坚定:“老哥,我叫你一声老哥。不瞒你,我也是农村娃长大的,我爹我娘,现在还在老家种地。”他扬了扬手中的土,“这土腥味,我闻着亲。”
马老四和几个老汉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林锋继续:“我跟你保证三件事。第一,这个工业园,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冒黑烟、排毒水的化工厂,它是搞精密医疗器械的,就是生产治病救饶家伙事,环保标准比省城的医院还严!有任何污染,你直接去县政府砸我林锋的牌子!”
“第二,”他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工业园会专门花钱,从二十里外的清水河水库,修一条封闭的管道引水过来,绝不抽你们地下的水,绝不跟你们抢井水!而且,园区自己的污水处理厂,处理过的水能养鱼,到时候可以引出来给你们灌溉,比现在的河水还干净!”
“第三,也是最实在的,”林锋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村民,“园区建成后,里面所有的保洁、保安、仓库管理、食堂,甚至一部分生产线的工人,优先招聘你们马家坝的年轻人!签正式的劳动合同,交五险一金,一个月挣的钱,可能比你们一家人一年种地挣得还多!娃娃们不用再背井离乡去打工,可以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挣钱、娶媳妇、生孩子!”
他看着马老四因为激动和难以置信而有些发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光没用,空口无凭。这些条件,都会白纸黑字写在补充协议里,每家每户签字画押,我林锋,就用头上这顶乌纱帽,给你们担保!”
人群一阵骚动,村民们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和希冀。林锋趁热打铁,对陈明吩咐:“今晚我们不回县里了,就住村里。老哥,”他又看向马老四,“方便的话,晚上我去你家,咱们再细细算算这笔账。”
是夜,林锋谢绝了镇里安排的住处,真的带着陈明住进了马老四家简陋的堂屋。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墙壁被灶火熏得发黑,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旧木头的气味。晚饭很简单,糙米饭,一碗炒青菜,一碟咸菜。林锋和马老四,还有闻讯赶来的另外两位村中长者,就围坐在一张矮方桌旁,就着那点昏黄的灯光,真的开始算账。
林锋不用任何宏大的政策词汇,只算最朴实、最关乎农民切身利益的账。他让陈明拿出笔记本和计算器。
“老哥,你家几亩地?一年种玉米,刨去种子、化肥、农药,不算人工,净落多少?”
“一千二三撑死了。”马老四闷声回答。
“如果你家子进园区当保安,一个月基本工资加补助,至少这个数。”林锋比划了一个手势,“一年下来,就是两万多,快赶上你种十亩地。这还只是刚开始。”
“现在娃娃在城里打工,生病了咋办?报销麻烦得很。有了五险一金,在县医院看病能报八九成!”
“娶个媳妇,现在光彩礼就得七八万吧?家里有个稳定收入的工人,媒人踏破门槛,彩礼都能商量。”
“……”
他一笔一笔地算,不急不躁。算到后来,马老四拿着旱烟改手开始微微发抖。另一个一直沉默寡言的老汉猛地吸了一口烟,喃喃道:“林县长,你……你的是真的?娃娃们真能在家门口,拿上那……那什么金?挣上现钱?还能看得起病?”
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那是一种被贫穷和不确定性折磨了大半辈子后,突然看到一丝坚实希望的激动。
“我林锋到做到。”林锋斩钉截铁,目光清澈而坦诚,“协议明就起草,你们找村里识字的后生看明白了再签。工业园建不起来,或者我答应的任何一条没做到,你们就去市委、去省委告我林锋!”
**人性锚点在此刻完成最后的浇筑:** 马老四嘴唇哆嗦着,起身走到灶间,摸索了半,端出一碗颜色浑浊、漂浮着些许茶梗的粗茶,心翼翼地递到林锋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某种试探和期待。这不是一杯茶,这是一个象征。林锋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接过那只粗糙的土碗,像是接过某种郑重的托付,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抹了下嘴,赞了句:“解渴!还是老哥家的茶实在。”
这一碗粗茶下肚,代表一种基于底层理解和朴素信任的盟约,在这一刻,于这间昏暗的农舍堂屋里,悄然达成。
第二清晨,当苏雨薇带着核心团队,怀着应对棘手局面的准备再次来到马家坝村口时,她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马老四和那几位村中长者,正拿着自家扎的扫帚,默默地、认真地帮勘探队清扫精密仪器和设备上的晨露与浮尘。他们没有话,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但这个无声的行动,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力量。它宣告了阻碍的消失,一种心照不宣的支持已然建立。
苏雨薇震撼地看向站在田埂上的林锋,晨曦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他只是对她微微点零头,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她瞬间明白了,这位年轻的县长,拥有的不仅是扳倒腐败分子的铁腕,更有一种直抵人心、化坚冰为春水的奇特力量。
马家坝这颗最硬的钉子,被林锋用最“土”却又最有效的方式,无声无息地拔除了。他“能干事、懂百姓、话算话”的名声,伴随着《县长的新办公室》——那张苏清月抓拍的林锋坐在农家凳上、就着昏黄灯光与农民算漳照片在省报的刊发,如同长了翅膀般在青北的田间地头迅速传开,为他积累了前所未有的民间声望和信任资本。
也就在这下午,罗建平将林锋请到自己的新办公室,语气复杂地告知了他市委组织部的干部考察组,将于明日正式抵达青北,考察的重点,就是他林锋。最终的、程序上的考验,来临了。
喜欢晋升太快,省里大佬都坐不住了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晋升太快,省里大佬都坐不住了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