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办公室内,周建国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夷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鸷。他知道,常规的政治手段,对林锋已经彻底失效。省报撑腰,市委默许,百亿投资商更是指名道姓地捆绑。他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宣传部长刘志远推门进来,带着一股毒阴毒的声音:“书记,文的不行,就来武的。”
周建国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刘志远。
刘志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孙健那边,不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吗?”
孙健。
副县长兼公安局长。
是前任赵河留下的旧部,更是周建国手里最锋利,也最不听话的一把刀。这把刀,渴望染血,渴望在新旧交替的混乱中,为自己砍出一条晋升之路。
周建国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
“让他动手。”
……
当下午,孙健的办公室。他放下周建国秘书打来的加密电话,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来车往,指尖在冰冷的窗玻璃上轻轻敲击着。
周书记,我明白了。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周建国这艘破船,眼看就要沉了。自己是该陪着他一起淹死,还是该趁着最后的机会,跳到林锋那艘看起来更大、更稳的新船上去?
孙健很清楚,林锋的崛起已不可阻挡。但直接投诚,风险太大,林锋那种人,未必信得过他这种有前科的“叛徒”。
最好的方式,是献上一份足够分量的“投名状”。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既能向周建国交差,又能让林锋欠下他人情的机会。
他回到办公桌前,拨通了一个亲信的电话:“去,找几个靠得住的兄弟,去工业园那边‘转转’,动静弄得大一点,但记住,别山人。”
夜幕降临,工业园区的工地上灯火通明,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地赶工。突然,一阵刺耳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七八个流里流气的青年,骑着改装过的摩托车,呼啸着冲进工地,手里挥舞着棒球棍,见东西就砸,帐篷、工具箱、临时搭建的食堂……一时间,工地大乱。
“住手!你们干什么!”工头带着几个胆大的工人冲上去,却被对方一棍子撂倒在地。
“妈的,不想死的就给老子滚远点!”领头的黄毛嚣张地叫骂着。
工人们被打得头破血流,吓得四散奔逃。那群混混砸了一通,又抢走了几台贵重的测量仪器,扬长而去。
秦璐接到报警,第一时间带着人赶到现场。看着一片狼藉的工地和几个正在包扎伤口的工人,她气得浑身发抖。
“林县长,”她拨通了林锋的电话,努力压抑着怒火,“工地出事了。工人被打,材料被盗。我初步判断,这是有组织的。”
“孙健呢?”
“我去找过他了。”秦璐咬着牙,“孙局长警力紧张,让我们先自己查。他根本就是压着不让查!”
电话那头,林锋沉默了。孙健?赵河的人。在这时候跳出来,是周建国最后的疯狂吗?
“秦璐,你先安抚好工人,把损失统计出来。”林锋吩咐道,“这个案子,我亲自来问。”
第二上午,林锋直接走进了孙健的办公室。
孙健正端着茶杯,悠闲地看着报纸,见到林锋,他马上站起身,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哎呀,林县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孙局长,我来问问工地治安案件。”林锋开门见山,坐到他对面,“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县长,您放心,我们正在查。”孙健打着官腔,“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正在摸排线索。”
“查了多久了?”林,锋盯着他。
孙健的笑容僵了一下:“这……案情复杂,需要时间。”
“时间?”林锋身体微微前倾,“苏氏集团的设备下个月就要进场,工地每都有工人在流血,你跟我需要时间?”
“我给你三时间。”林锋伸出三根手指,“三之内,案子破不了,人抓不到,我就亲自写报告,向市委、市公安局汇报,青北县的治安环境,已经恶劣到无法保障重点项目安全的地步!”
孙健的脸,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没想到林锋会这么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给。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林县长,你这是不相信我们公安干警的能力啊。”他试图反抗。
“我只看结果。”林锋站起身,“孙局长,你好自为之。”
看着林锋离去的背影,孙健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狠。他抓起桌上的电话,却犹豫了。打给周建国?不,现在向那条疯狗求救,只会把自己拖下水。
林锋从公安局出来,坐上车,立刻拨通了秦璐的电话。
“孙健靠不住。你,立刻整理一份详细的案情报告,附上现场照片和伤者证词,绕过县局,直接报给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越级上报?”秦璐有些迟疑,“这不合规矩。”
“现在,我就是规矩。”林锋的口气不容质疑,“告诉他们,这是百亿项目的配套工程,受到了有组织的暴力破坏,请求市局挂牌督办。”
“我明白了!”秦璐不再犹豫。
孙健阳奉阴违的拖延,给了秦璐充足的时间。一份措辞严厉、证据确凿的报告,通过加密渠道,当晚就摆在了市公安局局长的案头。
市局的反应,比林锋预想的还要快。
第二一早,一支由市局刑侦支队精锐组成的专案组,就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青北县。他们没有惊动县局的任何人,直接找到了秦璐。
“林县长,市局的同志到了。”秦璐向林锋汇报。
“好。”林锋挂断电话。孙健,你想玩火,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引火烧身。
市局专案组的办案能力,根本不是县里这帮“老油条”能比的。他们绕开了所有本地关系网,直接从外围的技术侦查入手,通过被盗测量仪器上的定位芯片,两之内就锁定了犯罪嫌疑饶藏匿地点。
第三凌晨,抓捕行动展开。
专案组如同神兵降,在一个废弃的汽修厂里,将正在分赃的黄毛等一伙人,一网打尽。
审讯室里,面对市局刑警的雷霆手段,那几个混混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是……是彪哥让我们干的!钱也是他给的!”
“哪个彪哥?”
“孙……孙局长的亲外甥,马彪!”
消息传回,专案组组长亲自向林锋做了汇报。
“林县长,案子破了。主谋是孙健的亲信,他外甥马彪。”
“好。”林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把所有证据,口供、录音、转账记录,全部整理封存,复印一份,交给市纪委的沈书记。”
孙健是在县政府的走廊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他正准备去参加一个会议,迎面走来的一个局长,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低声了一句:“孙局,听……你外甥出事了?”
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
完了。
市局的人?林锋……他竟然敢绕开自己!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周建国的号码。
“周书记!我……我可能保不住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良久,周建国阴冷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你自己想办法。”
嘟……嘟……嘟……
忙音,像催命的钟声,在孙健的耳边回响。
他被当成弃子,毫不留情地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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