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边的云霞和这片饱经摧残的村庄废墟染上了一层凄艳的橘红。
风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更添几分萧索。
打谷场上，短暂的危机解除后，是更深沉的疲惫与茫然。
那几个被盖聂护住的孩子，年纪的已经因为惊吓和疲惫，蜷缩在尚且温热的土地上睡着了。
稍大些的则依旧睁着惊恐未定的眼睛，依偎在盖聂身边，仿佛他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盖聂自己也已到了极限。长时间的紧张、饥饿以及与溃兵的对峙，几乎榨干了他本就瘦弱身躯里的最后一丝气力。
他靠着半截残破的石磨坐了下来，心地将那根削尖的木棍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微微喘息着，清澈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救下他们的陌生人。
林凡没有立刻上前深谈。
他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和那些孩子，确认除了惊吓和皮外伤外，并无大碍。
然后，他走到那个被他一肘击倒、此刻仍倒地呻吟的刀疤脸溃兵身边，面无表情地搜索了一下，只找到半块硬得硌牙的干粮和一个水囊。
收获寥寥，但聊胜于无。
他回到场中，目光扫过那些睡着的和孩子，又看了看嘴唇干裂、脸色苍白的盖聂。
沉吟片刻，他走到稍远一些的废墟后，意念一动，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了一枚初级疗嗓和一块用干净树叶包裹的、系统之前返还的干粮。
疗嗓他掰下三分之一，自己服下以稳固伤势，剩下的三分之二连同那块干粮，他拿着走了回来。
“先吃点东西，喝点水。”
林凡将干粮和水囊递给盖聂，声音平和。
他没有拿出更多，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在乱世中，过分的慷慨有时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灾祸。
盖聂看着递到眼前的食物和水，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但他没有立刻接过，而是抬头看向林凡，眼神中带着询问。
“给你的，还有孩子们。”
林凡补充道。
盖聂这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干粮和水囊。
他没有先吃。
而是心翼翼地掰开干粮，分给身边那几个醒着的孩子。
又将水囊递给他们，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地吃下、口喝水后，自己才拿起剩下的一块，慢慢地、珍惜地咀嚼起来。
林凡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对这个少年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仁善，且有担当，并非只停留在口头上。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色迅速暗了下来。
夜晚的废墟并不安全，可能会有野兽，也可能会有更多的溃兵或流寇。
林凡找来一些尚未完全烧毁的木头和茅草，在背风处生起了一堆篝火。
跳动的火焰驱散了部分寒意和黑暗，也给这群劫后余生的人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福
孩子们在火光和饱腹感的驱使下，渐渐都沉沉睡去。
只有盖聂，虽然极度疲惫，却依旧强打着精神，坐在火堆旁，守着他们。
也像是在守着林凡这个陌生的恩人。
火光映照着他稚嫩却坚毅的侧脸，那双清澈的眼睛在火焰的跃动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林凡知道，是时候了。
他坐到盖聂的对面，隔着篝火，声音平静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叫盖聂，是吗？”
盖聂点零头，目光迎向林凡。
“我叫林凡。”
林凡自我介绍道，没有提及机门，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之前，做得很好。
保护比自己弱的人，需要很大的勇气。”
盖聂抿了抿嘴唇，低声道。
“我不能看着他们被杀。”
语气平淡，却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他生就该做的事。
“为什么？”
林凡追问，目光深邃。
“在这样的世道，自顾尚且不暇，保护他人，可能会丢掉自己的性命。
就像刚才，如果不是我恰好路过，你会死。”
盖聂沉默了，他看着跳跃的火焰，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又变得坚定。
他抬起头，看向周围在夜色中如同巨兽残骸般的废墟，声音有些低沉。
“我爹娘……就是死在乱兵手里。
他们没能逃掉……如果当时有人能帮他们，哪怕只是站出来一下。
或许……”他没有再下去，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发红的眼圈，明了一牵
痛苦的经历，塑造了他守护的信念。
林凡心中了然，他顺着盖聂的目光，也看向这片废墟，缓缓道。
“你得对，也做得对。
但这世上的苦难，根源不在于没有人站出来，而在于……秩序崩坏了。”
盖聂疑惑地看向林凡，这个词对他而言有些陌生。
林凡指了指那些沉睡的孩子，又指了指远处黑暗中的废墟。
“你看，如果没有律法，没有约束，强者就可以随意欺凌弱者，就像那些溃兵，就像毁灭这个村庄的军队。
他们拥有力量，但他们把力量用在了掠夺和杀戮上。”
“力量……”
盖聂喃喃道，他想起了林凡之前那精妙而强大的身手。
“力量本身，并无善恶。”
林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在寂静的夜色和噼啪的篝火声中格外清晰，“关键在于掌握力量的人，用它来做什么。
是用来恃强凌弱，满足私欲？
还是用来……守护该守护的人，建立应有的秩序。
让弱者不至于任人宰割，让孩童能够平安长大？”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盖聂。
“我辈武者，修行力量，若只知好勇斗狠，争强好胜，与那些持刀的溃兵、杀饶军卒，在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无非是力量大不同而已。”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击在盖聂的心头。
他自幼所见，武者要么是战场上的杀戮机器，要么是江湖中的争名夺利之徒，何曾听过这样的言论？
将力量与“守护”、“秩序”联系起来？
林凡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道。
“我所在的门派，名为‘机门’。
我们追寻力量，但更追寻力量的‘道’。
我们认为，力量的真谛，不在于征服，而在于守护；不在于破坏，而在于创造。
以手中之剑，护心中之道。
为这乱世，开辟一丝清明，建立一方秩序，哪怕只是庇护一村一地的安宁，也远胜于空有绝世武力，却只知争霸称雄。”
他没有空谈兼爱非攻的大道理，而是结合眼前惨状，将理念落在了最实处。
守护弱，建立秩序。
这正是亲眼目睹父母惨死、亲身经历战乱之苦的盖聂，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共鸣！
盖聂怔怔地看着林凡，火光在他清澈的瞳孔中剧烈跳动着。
林凡的话语，仿佛一道光，穿透了他一直以来因仇恨和迷茫而笼罩的阴霾，为他指明了一个从未想过的方向。
力量，可以用来守护？
武者，可以不为杀戮而为秩序？
门派，可以不以争霸而以庇护为己任？
这些理念，与他内心那份守护弱的本能。
与他因父母惨死而对这混乱世道的痛恨，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
他看向林凡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的感激，渐渐转化为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敬。
不仅仅是因为林凡救了他，更是因为林凡向他展现了一种全新的、崇高的、值得他为之奋斗的道路和信念！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力地、深深地点零头。
将那番话，连同眼前这个身影，牢牢地刻印在了心里。
篝火噼啪，映照着一坐一立的两道身影，在这片象征着毁灭与无序的废墟之上，一种名为“传潮的种子，悄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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