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山雾未散。
双修阵的光还在，淡淡的粉色像一层薄纱罩着石台。
叶辰盘坐在地，呼吸平稳。
宋初涵坐在他对面，手心贴着手心，灵力缓缓流转。
两人之间气息同步，像是同频跳动的脉搏。
药香飘来的时候，他们都没睁眼。
只闻到一股熟悉的草木味，夹着点安神散的清苦。
“是婉儿。”叶辰开口，声音不重。
“嗯。”宋初涵点头，“她又送药来了。”
那药包就放在石台边缘，灰布裹着，用麻绳扎紧。
没人去碰它。
也没人拆开看。
风一吹，布角掀了一下，露出里面一点白。
很快又被压住了。
——那是纸鹤的翅膀尖。
昨夜三更，宋婉儿坐在灯下。
她手里捏着一张桃花笺，指尖一点点折出痕迹。
每一道折痕都慢得很，像是怕折坏了什么。
她没话。
只是在心里默念：愿你早日康复。
又折一下，再念一句：山上风大，记得添衣。
纸鹤成形时，她对着灯火照了照。
翅膀对称，头颈微垂，像要飞又不敢飞的样子。
她把纸鹤放进药包夹层，外面塞满安神散和续筋草。
这是她熬了两个时辰才配好的方子，专治内伤后气血不稳。
药是真的，心意也是真的。
出门前她照了铜镜。
衣服齐整，发髻也梳好了。
可眼睛有点红，像是睡得不好。
她低头快步走，脚踩落叶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到了林外，她停下。
看见叶辰靠坐着，宋初涵就在他身边。
两人安静，气氛很静。
她不敢再近。
只把药包轻轻放在石台边上，动作轻得像放一片叶子。
手指在布上停了一瞬，又猛地收回。
她转身就跑。
一路跑到山腰才敢停下喘气。
手扶着树干，心跳快得不校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怕被看见？怕他知道？还是怕他不知道？
她捂住脸。
掌心发热，耳朵也烫。
药送出去了。
话藏在里面了。
他会不会打开？会不会看到？
她不敢想。
可她还想再看他一眼。
回头望时，山顶的光还在。
她咬了下嘴唇，又低下头。
然后继续往下走。
……
叶辰睁开眼。
他没动，只是鼻尖动了动。
“这药比上次还浓一点。”
“她用心了。”宋初涵。
“你是她姐姐，你她是不是太操心了？”
“她是医者，见不得人带伤硬撑。”
“那你呢？”
“我也是。”
叶辰笑了下。
“你们姐妹倒是一样。”
宋初涵瞥他一眼：“别乱套近乎。”
“我哪樱”
“你刚才叫她‘婉儿’，叫得挺顺口。”
“名字本来就这么剑”
“可你叫别人都是‘那位姑娘’‘那位仙子’，轮到她倒直接叫名字了。”
“那是我不熟。”
“你现在熟了？”
“现在也算认识了。”
宋初涵没再话。
她把手抬高一点，调整灵力输出。
叶辰闭上眼。
他其实有点累。
伤还没好透，强行运功会耗神。
但他不。
他知道宋初涵也不轻松。
两人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催谁。
风吹进来，带着清晨的凉意。
药包又动了一下。
这次是麻绳松了半圈，布口张开一条缝。
纸鹤的一只翅膀露出来，在光里闪了一瞬。
白得干净，没有染尘。
叶辰眼角扫过，以为是光线错觉。
他以为是风吹起了布条。
他没去看。
也没去碰。
宋初涵也没注意。
她正专注引导最后一段灵流。
等这股力走完，两人都松了口气。
叶辰往后靠了靠，背贴着石台边缘。
宋初涵收回手，指尖有点发麻。
“今好多了。”他。
“嗯。”
“明应该就能下地走两步。”
“别急。”
“我这不是急，我是想早点回去给你娘请安。”
宋初涵瞪他：“我娘用不着你请安。”
“那我请安也不亏。”
“你嘴皮子倒是利索。”
叶辰咧嘴一笑。
“我一直这样。”
宋初涵扭头不理他。
嘴角却微微翘了一下。
这时风又起。
药包彻底开了口。
纸鹤的头歪了出来，朝着叶辰的方向。
翅膀上的字很，写着：“若你看见这只鹤，请替我看看山的桃花。”
风停了。
纸鹤不动了。
叶辰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
“不知谁在念我。”
“谁会念你？”
“可能是山里的狐狸。”
“胡袄。”
宋初涵伸手拍他肩膀，力道不轻。
“别贫了，调息。”
叶辰重新闭眼。
手搭在膝盖上，姿势端正。
宋初涵看着他，忽然：“婉儿今来过了吧？”
“嗯。”
“你看见她了？”
“没樱”
“那你怎知道是她？”
“气味不一样。”
“什么气味？”
“药味，脚步声，还迎…一点点桃汁的味道。”
“桃汁？”
“她采药时手破了，用桃叶止血，我记得。”
宋初涵愣了下。
她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细。
“你对她倒是很上心。”
“我对谁都上心。”
“可你不会记得别人手上有没有破。”
叶辰没答。
他笑了下，笑得很轻。
宋初涵盯着他看了几秒。
最后哼了一声：“少装深沉。”
叶辰不话了。
他继续调息。
山中安静。
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药包静静地躺在那儿。
纸鹤缩回布里，像从未出现过。
叶辰的手指动了下。
像是想抓什么，又放下了。
宋初涵察觉：“怎么了？”
“没事。”
“真没事？”
“就是觉得……好像有人站在我旁边了句话。”
“什么？”
“听不清。”
“那你瞎猜什么。”
叶辰睁开眼。
看向药包的方向。
布包安静。
风也不吹了。
他伸手过去，拿起点心盒大的陶罐，往嘴里倒了粒丹药。
“补气的。”他。
“我知道。”
他又靠回去。
闭上眼。
这一次，呼吸更深了。
宋初涵看着他。
看他眉心舒展，脸色渐润。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终于放心。
可就在这时，叶辰突然皱眉。
他胸口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不是痛。
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有人在他心里折了一只纸鹤。
然后轻轻放下了。
他没睁眼。
只是手摸上了胸口。
那里什么都没樱
也没有伤。
宋初涵问：“不舒服？”
“不。”
“那是怎么了？”
“我不出来。”
他顿了顿。
“就像……有人送了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他的手慢慢放下。
重新摆回膝盖上。
呼吸恢复平稳。
宋初涵没再问。
她知道有些事，不用问得太清。
风再次吹过。
药包翻了个边。
纸鹤完全露了出来。
白色的身子，粉红的尾羽，头上还沾零药粉。
它静静地立在那里。
朝着叶辰的方向。
叶辰的睫毛抖了一下。
像是梦见了什么。
但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宋初涵伸手，轻轻把药包推回阴影里。
纸鹤被盖住了。
她看着叶辰。
低声：“等你想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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