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荒影子掠过平台时，叶辰正扶着法杖半蹲在地。他掌心还贴着那片融化的冰晶，热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宋初涵站在他侧后方，手搭在他肩上，两人目光都锁着裂缝里翻涌的红光。
鸟影压下来的速度比风还快。
叶辰立刻抬杖横挡，动作没停顿。他以为目标是宋初涵。可就在金光将要迸发的瞬间，那凰鸟翅膀一偏，尾羽扫出一道蓝弧，直扑平台另一侧——詹妮弗安妮斯朵站立的位置。
她没动。
凰鸟一爪啄下，腰间红带应声而断。丝带飞起半尺，裂成两截。她肩头一凉，裙角滑落，露出锁骨下方一片肌肤。
那里有一道纹身。
凤凰形状，线条古朴，边缘泛着微弱金光。像是刚被唤醒。
宋初涵瞳孔一缩，本能冲上前一步。她伸手扶住詹妮弗，指尖不心碰到了那处皮肤。温度很高，像摸到一块烧红的玉。
画面突然炸进识海。
火雨从而降，大地开裂。一名女子披发持剑，背对一对男女疾退。她身上插满藤刺，血顺着裙摆滴落，在焦土上开出一朵朵红花。她回头了句什么，嘴唇开合看不清，但声音却清晰响起：“姐快走！我拖住他们！”
画面消失。
宋初涵猛地抽手，呼吸乱了一拍。她盯着詹妮弗的脸，眼神变了。不再是疑惑，而是某种确认。
“你……”她张了张嘴，没出下文。
地底震动再起。
裂缝中钻出数根暗青色藤蔓，不是冲叶辰，也不是宋初涵，而是直扑詹妮弗。它们速度快得离谱，缠上她的手臂、腰身，就要往裂缝里拖。
叶辰反应极快。他旋身横跃，法杖抡出半圆，金光斩落。主藤应声断裂，断口处喷出黑雾，带着腐蚀气味。
但他没停下。
杖尖点地，灵力灌入。体内的大国运之力再次涌动，这一次不是爆发，而是沉下去，顺着经脉流向法杖核心。裂纹忽然亮起，不是红，不是黑，是一抹纯粹的金色。
暖流从杖心涌出。
金焰顺着断藤蔓延，像水一样爬上去。藤蔓剧烈挣扎，却无法挣脱。火焰所过之处，藤身由黑转灰，最后化为虚无。没有灰烬，没有残渣，彻底消失。
平台安静了一瞬。
叶辰拄着法杖喘气。刚才那一击比预想耗得多。他低头看手，掌心发烫，不是因为反噬，而是法杖在共鸣。那种感觉，就像它认出了什么。
他抬头看向詹妮弗。
她站在原地，肩膀还露着，凤凰纹身的光已经褪去，沉进皮肉，像从未存在过。她脸色苍白，嘴唇轻抖，似乎想什么，最终只挤出两个字：
“谢谢。”
叶辰点头，没多问。
他知道有些事不能急。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已经开始浮现，每一块都带着重量。现在逼问，只会让她更混乱。
宋初涵走到冰碑旁坐下，手指按着太阳穴。她闭着眼，眉头没松开。刚才那段记忆冲击不。那不是普通的画面，是情感连着痛觉一起灌进来的。她能感觉到那个女子死前的绝望，也能感觉到她拼尽一切护主的决心。
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眼前。
穿着现代服饰，名字叫詹妮弗安妮斯朵，看起来像个普通旅人。可她的真实身份，恐怕比谁都沉重。
叶辰走回她身边，低声问：“你还好吗？”
她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才：“我看到了过去。”
“我也看到了。”他，“那个女人，是为了保护主人死的。”
“她是侍女。”宋初涵声音很轻，“为了让我们逃走，自己留下断后。”
叶辰没接话。他知道她的“我们”，指的是前世的他们。
平台上的裂缝还在，红光缓缓平息，但没完全熄灭。冰层依旧脆弱，踩重一点就会发出碎裂声。几片蓝色羽毛落在边缘，慢慢渗入冰面，像被吸收了一样。
詹妮弗低头看着自己裙带断裂的地方。她抬手拉了拉衣料，遮住肩膀。动作很慢，带着一丝恍惚。
“我不记得那些事。”她终于开口，“但我身体有反应。刚才藤蔓缠上来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怕。反而……觉得熟悉。”
叶辰皱眉：“什么意思？”
“就像做过很多次。”她，“被攻击，被拖走，然后反抗。这种感觉，刻在骨头里。”
宋初涵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不是普通人。”她，“你是跟着命运来的。三百年前你没能活下来，现在你回来了。不是偶然。”
詹妮弗摇头：“我不想卷进来。我只想知道我是谁。”
“你会知道的。”叶辰，“但不是现在。有些事要一步步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稳住心神，别让外力趁虚而入。”
他话音刚落，法杖忽然震了一下。
三人同时警觉。
叶辰低头看杖身。裂纹中的金焰虽已退去，但内部仍有微光流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他想起第108章看到的画面——三百年前，那对道侣用精魄养藤，把誓言刻进植物血脉。
而这条藤，正是法杖的原始形态。
“原来如此。”他低声。
法杖之所以认他为主，不只是因为他命格强。更是因为它认识他。它等了三百年，等一个能唤醒它真正力量的人。
而刚才的金焰，就是回应。
宋初涵察觉他的异样：“你想到了什么？”
“这根杖。”叶辰握紧它，“它不是武器，是信物。是我们和过去之间的桥梁。”
“所以它才会烧掉那些藤？”她问。
“不。”叶辰摇头，“它烧的不是敌人。是同类。那些藤是堕化的分支，失去了本源意志。金焰是净化，不是毁灭。”
詹妮弗忽然抬头：“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是……被污染的那个？”
没人回答。
因为她的问题，没人敢答。
风吹过平台，带来一丝凉意。冰晶花不再摇晃，花瓣凝在空中，像时间被按下暂停。远处云层翻滚，却没有雷声。整个世界安静得诡异。
叶辰看向詹妮弗锁骨处。那里皮肤光滑，凤凰纹身彻底隐去。但刚才那一幕，没人能忘。
她不是路人。
她是关键。
宋初涵慢慢走近她，伸出手，却没有触碰。只是悬在半空，感受那里的温度。
“你的纹身。”她，“和我的印记同源。但它更老，更像是……最初的那一道。”
詹妮弗闭上眼：“我梦见过一只凤凰。它总在叫我‘阿织’。我不知道那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阿织？”叶辰重复一遍。
这个名字没有记录在任何碑文里。但它听起来，像是一种称呼，一种只有亲近之人才会用的昵称。
侍女的名字，往往不会被史书记载。
但会被主人记住。
宋初涵的眼眶忽然红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酸胀。像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现在终于看见线索。
她张了嘴，声音有点抖：
“如果真是你……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詹妮弗睁开眼，眼神迷茫：“我不知道。我只是醒来就在路上了。有人给了我一把蓝宝石法杖，我会遇见你们。”
“是谁给的？”叶辰问。
“我看不清脸。”她，“只记得他了一句——‘该还的，终归要还’。”
叶辰和宋初涵对视一眼。
他们都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不是重逢。
是偿还。
三百年前，她们为主仆。一个死于藤刺，一个殉道于火雨。如今轮回重启，债还没清完。
风忽然停了。
平台上最后一片花瓣落地，碰到冰面，没有融化，也没有消失。它静静躺着，像在等待什么。
詹妮弗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浅痕，形状像是一根断线。
她喃喃道：
“我好像……一直都在等一个人跟我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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