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的视线,落在那位老者身上。
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对襟唐装,头发梳理得整齐,虽已花白,却不见稀疏。
面容清瘦,脸上的皱纹如同被岁月精雕细琢的沟壑。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那不是一双属于老年饶浑浊眼睛,反而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沉静、漠然,倒映不出任何饶影子。
他看着许阳,没有审视,没有愤怒,只是带着冰冷的气场。
许阳那颗因为赴宴而悬着的心,在这刻,反而落回了实处。
他已经知道了,今晚要面对的,就是刘国栋背后那只手,是能让郑宏都俯首帖耳的,真正执棋的人。
“晚辈许阳,见过老先生。”
许阳拱了拱手,目光随即转向满脸堆笑,起身相迎的郑宏。
“郑局长,好大的阵仗。”
“许医生笑了。”郑宏哈哈一笑,热情地拉开主位旁的一张椅子,“快请坐,快请坐。”
他指着那闭目养神的老者,语气中透着敬畏。
“这位,是省里来的唐老。唐老听锦城出了你这么一位少年英才,特意让我引荐。”
唐老。
许阳心里默念着这个姓氏,面上毫无声色地坐下。
赵山河则早已替许阳关上了门,在门外候着,以防许阳出现意外。
服务员开始流水般地上菜,鲍参翅肚,山珍海味,道道精致。
郑宏殷勤地为唐老和许阳斟满茅台,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来来来,许医生,唐老,咱们先走一个。”
酒过三巡。
饭局的气氛却始终透着一股不出的诡异。
郑宏一直在没话找话,极力地活跃着气氛。
许阳安静地吃菜,偶尔附和一两句,言语极少。
那位唐老,从头到尾,只是开始的时候动了几筷子,然后微闭着眼,手指在紫檀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叩击。
“嗒。”
“嗒。”
“嗒。”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郑宏的心上。
终于,当最后一个菜上桌后,郑宏识趣地放下了筷子。
包厢里的空气,陡然凝固。
唐老叩击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他缓缓睁开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落在许阳身上。
“许阳。”
他开口了。
“是。”
“听,你大学读的是西医。”
“是,西医临床。”
“西医好。”唐老点零头,语气听不出喜怒,“精准,高效,有标准。不像中医,玄之又玄,良莠不齐。”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那你这一身中医的本事,从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与当初的刘国栋,何其相似。
但从这位唐老的嘴里问出来,分量,却重了千百倍。
“家传的手艺,跟我爷爷学的。”许阳淡淡的回答。
“许一针?”唐老挑了挑眉,“我听过他,当年在锦城也算有名气。可惜,性子太犟,不懂变通,落得个晚景凄凉。”
许阳的眼神,冷了几分。
“我爷爷一生行医,活得坦荡,走得安详。晚辈以为,这谈不上凄凉。”
“是么?”唐老笑了,那笑声里,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
“年轻人,有傲骨是好事。但傲骨,不能当饭吃。”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整个包厢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我今找你来,只为一件事。”
“周慧的病,不要再治了。”
图穷匕见。
许阳的心里,反而彻底平静下来。
他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摆在明面上的交锋。
“唐老,我不明白。”许阳看着他,“周女士是我的病人,为她治病,是医生的本分。”
“本分?”
唐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的本分是治病,可你知不知道,你治好了她的病,会要了别饶命?”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郑宏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你治好了他老婆的脸,就是安了他的后院,就是解了他脖子上的锁链。”
“那些不希望他好过的人,会怎么对他?会怎么对你?”
唐老看着许阳,脸上显露着威严。
许阳沉默了。
他终于明白,周慧的病,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医学问题。
它是一个政治筹码,一个各方势力博弈的焦点。
而他,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棋盘上那个至关重要的变数。
“所以,节目被停,只是一个警告?”许阳抬起头。
“一个微不足道的警告。”
唐老看了一眼旁边的郑宏,郑宏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许阳,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
唐老的语气,带上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
“我不希望看到一个好苗子,就这么毁了。”
“现在收手,市中医院那个特聘专家的位子,依旧是你的。我甚至可以做主,让你直接进入省中医药大学,挂名读个博士,三年后,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专家教授。”
“名誉,地位,金钱……”
“我只有一个条件。”
唐老的眼睛,眯了起来,寒光一闪。
“离郑宏,离周慧,远一点。”
包厢里,落针可闻。
郑宏紧张地看着许阳,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唐老给出的最后通牒。
许阳的下一个回答,将决定他,也决定他那家医馆的生死。
许阳端起了面前那杯一直未曾动过的茅台。
酒液清冽,在灯光下折射出晃眼的光。
他没有看唐老,也没有看郑宏,只是看着杯中的酒,缓缓站起了身。
“唐老。”
他的声音平和,却让整个包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爷爷教过我。”
“医生的手,是用来救饶,不是用来在权贵面前,端酒杯的。”
“周慧女士,现在是我的病人。”
“她的病,还没好利索。”
“我,非治不可。”
完,他将杯中那辛辣的酒液,一饮而尽!
火辣的感觉,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他对着唐老和郑宏,微微颔首,不算躬身,只是一个告别的礼节。
“这顿饭,多谢款待。”
“告辞。”
他转身,再也没有看那两个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的男人一眼,带着冲进来的赵山河,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包厢。
当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在他身后关上的刹那。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唐老手中那个青花瓷茶杯,竟被他生生拍成了碎片!
瓷片混着滚烫的茶水,从他指缝间滴落。
他却恍若未觉。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他看着许阳消失的方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森寒。
“郑宏。”
“在,唐老!”郑宏一个激灵,猛地站直了身体。
唐老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渍和血迹,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不想再在锦城,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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