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看诊、站桩、背单词的循环中,一过去。
许阳感觉自己被拧成了一根高速旋转的陀螺,身体和精神都绷到了一个临界点,却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福
这上午,诊室里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他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身熨烫妥帖的白衬衫,处处透着得体与斯文。
可他坐在诊台前,脸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郁结之色,却与他的衣着格格不入。
“许医生,我是听朋友介绍,专门从省城过来的。”男人开口,声音温和,却能听出一丝中气不足。
“您请讲,哪里不舒服?”许阳为他倒了杯温水。
“唉,一言难尽。”男人苦笑着叹了口气。
“我这病,大不大,但折磨人。就是这肚子,整胀得难受,还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
“西医看过了,胃镜肠镜全套下来,都没毛病,最后给了个‘肠易激综合征’的诊断。开了些益生菌、解痉挛的药,吃着跟没吃一样。”
“后来又转头看中医,前前后后也找了七八位大夫。”
男人着,从他的公文包里,掏出厚厚一沓处方笺,脸上满是无奈。
“您看,有的是脾虚,给开了补中益气汤;有的是肝气犯胃,给开了逍遥散;还有的是寒湿困脾,用了平胃散……”
“这些方子,我都吃了个遍。可这肚子,就是不见好。吃了药,最多舒服一两,药一停,就打回原形。”
许阳没有话,只是拿起那些微微泛黄的处方笺,一张张仔细看着。
开方的医生,有市中医院的主任,也有在民间颇具名气的老中医。
方子开得都有板有眼,辨证思路也清晰可循,的确都是治疗腹胀的常用方。
可为什么,就是治不好这个简单的胀气呢?
问题出在哪?
“除了胀气,还有别的感觉吗?”许阳放下药方,目光重新落回男人身上。
“樱”男茹头。
“就是人特别容易疲倦,每都像没睡醒,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还有,嘴里总是黏糊糊的,不清爽。”
“舌头我看看。”
男人闻言,伸出舌头。
许阳只看了一眼,眉头便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
那舌头,舌质偏淡,舌体却显得胖大,边缘还压着一圈清晰的齿痕。
舌苔更是白白厚厚的一层,而且水光浮动,一看便知湿气极重。
许阳的手指搭上他的寸口。
脉象沉缓,搏动无力。
四诊合参,这不就是最典型的“脾虚湿盛”之象吗?
之前那些医生的诊断并没有错,用的方子也都是对症的。
可为什么,就是无效呢?
许阳的心里,盘旋起一个问号。
他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换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您这病,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年了。”男人回忆道,“差不多就是从去年冬开始的。”
“去年冬之前,您身体都很好?”
“对,我平时很注意养生,烟酒不沾,还坚持夜跑,身体一直不错。”
“去年冬,您有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或者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许阳追问的语气平静,却让问题本身充满了引导性。
男人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没有啊……哦,对了,就得过一次重感冒,烧得挺厉害,咳得也凶,在医院挂了几水,后来就好了。”
重感冒。
发高烧。
挂水。
这几个词,打开了许阳脑中那扇门。
他忽然想起,师爷林清风在教他站桩时,过的一句话。
“人体之气,如江河之水。外感风寒,是上游来了洪水。若只知用抗生素这等寒凉之药强行压制,便是筑坝拦水。洪水是退了,可这寒湿之气,却被硬生生地,留在了身体里,变成了下游的,一片沼泽。”
沼泽……
许阳又看了看,男人那张白腻水滑的舌苔上。
他全明白了。
这个男饶病根,根本不是什么“脾气虚”。
而是那场被西药强行压下去的重感冒,所遗留下来的“寒湿”!
寒湿之邪,阴冷的潜流,深伏于太阴脾经,死死困住了脾阳,导致脾的运化功能彻底失常。
脾不运化,水湿内停,清阳不升,浊阴不降,自然就会腹胀、乏力、口中黏腻。
之前的那些医生,都只看到了“脾虚”这个结果,却没看到深藏在脾虚背后,那更为根本的“寒湿”之本。
他们用的补中益气汤,是补气的,却化不了深伏的寒湿。
他们用的逍遥散,是疏肝的,却散不了盘踞的阴寒。
他们用的平胃散,虽能燥湿,但力道终究轻了,如隔靴搔痒,根本无法撼动那深伏于经络的陈年积弊。
药不对症,自然是屡治屡败。
“许医生,您……是不是看出什么门道了?”男人看他久久不语,神情专注,不由得有些紧张。
“嗯。”许阳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您这个病,之前的大夫,都把路给走窄了。”
他拿起笔,笔尖在雪白的处方笺上,从容落下。
不是什么名贵之品,甚至,有些药,在寻常的药方里,都极少见到。
附子,干姜,炙甘草,白术,茯苓。
门口,不知何时也凑过来看热闹的陈壁岩,只是扫了一眼这几味药,眼神就倏然一凝。
真武汤?
不对。
他的脑中飞速运转。
真武汤里,用的是生姜和白芍。而许阳这方子里,赫然用的是药性更为辛热的干姜,还大胆地去掉了有敛阴之效的白芍。
就在陈壁岩还在思索其间变化之时,许阳的笔锋一转,又在方子后面,添上了两味药。
麻黄。
细辛。
当看到这石破惊的两味药时,陈壁岩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附子配麻黄?!
他的心头剧震!
这……这不正是经方大家胡希恕老先生,在其医案中屡次提及,最大胆,也最富争议的用药思路吗!
以附子、干姜之大辛大热,温肾暖脾,破开冰封的河道,是为“温法”。
再以麻黄、细辛之辛温宣散,开表达邪,透发在表的寒气,是为“汗法”。
温、汗两法并行,一边在冰封的河道之下烧起熊熊烈火,一边又在坚固的冰面上,用雷管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
这是要将那深伏于太阴经的陈年寒湿,从里到外,连根拔起,给它一个“关门打狗,开闸泄洪”!
这思路,何其霸道!
又何其精妙!
陈壁岩看着许阳那张年轻却沉稳的侧脸,眼神里,再没有了半分前辈对后辈的审视,只剩下全然的,发自内心的惊叹与折服。
他自问,自己也在内科领域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可面对这个病例,他也只是看到了“脾虚湿盛”的表象。
他根本想不到,这背后,还藏着这么深的,太阳、太阴合病的复杂病机。
更想不到,可以用这种石破惊的思路,来破这个困局!
“好了。”
许阳放下笔,将那张墨迹未干的方子,轻轻递给那个一脸茫然的中年男人。
“这方子,您先吃三副。”
“吃完之后,您会出一身的黏汗,甚至会腹泻几次。别怕,这都是好事,是身体里积攒的寒湿,在找路往外排。”
“三副之后,您这肚子里的皮球,保证就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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