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都回来,许阳像是变了个人。
他依旧每日看诊,依旧跟着师爷站桩练针。
但整个饶“气”,沉下来了。
若之前的他,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总想披荆斩棘。
那么现在的他,更像一块被反复盘磨的古玉,光华内敛,温润而厚重。
他的话变少了,眼神却愈发深邃平和。
看病时,他不再急于从纷乱的症状中揪出病机,追求一击必中的畅快。
他学会寥。
他会花更多时间,去听病人诉,不只是病痛,还有他们的生活、烦恼与喜怒。
他发现,许多病,根子不在身上。
在心里。
这下午,陈壁岩的诊室门开了,他亲自引着一个病人过来。
那是个三十五岁的女人,主诉是偏头痛,五六年了。
“许医生,我这头,一到下午就开始疼,特别是右边,像有根筋在里面死命地扯,又胀又痛,还恶心想吐。”女人揉着太阳穴,面容憔悴。
“西医脑ct做了个遍,没问题。止痛药吃了只管几个钟头。”
“中医也瞧过,都是肝阳上亢,麻钩藤饮喝了不知道多少,就是去不了根。”
许阳为她诊脉,脉象弦细。
看舌,舌质淡红,苔薄白。
确实是肝阳上亢的典型脉证。
但许阳没有急着下结论。
他看着女人那双布满血丝,却透着深深疲惫的眼睛,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正在上学的孩子?”
女人愣住了。
“是啊,我儿子今年上三年级。许医生,您怎么知道?”
“每晚上,是不是都要辅导他写作业?”
这个问题,像点燃了火药桶。
女人那张故作平静的脸,瞬间就垮了。
“许医生,您是不知道啊!”她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声音一下子就哽咽了,“我那儿子,就是老爷派来讨债的!每晚上,就为那点作业,我俩能从七点耗到十一点!”
“你教他一遍,他瞪着眼睛看你。教他十遍,他还是瞪着眼睛看你!我气得肝都疼!晚上,都得靠吼!”
“吼完了,这头,就开始钻着疼了。”
许…阳笑了。
他转向一旁观摩的陈壁岩。
“陈主任,您看,病根找到了。”
陈壁岩扶了扶眼镜,若有所思:“许医生的意思是……这头痛,是气出来的?”
“对。”许阳点头,“她这个,不是‘肝阳上亢’。”
“是典型的,‘肝郁血虚’。”
“陪孩子写作业,大动肝火,肝气郁结,气机不通则痛,所以她头痛。”
“同时,肝藏血。她日日动怒,暗耗肝血,导致肝血亏虚。血虚,则无以濡养头目经络,这疆不荣则痛’。”
“所以,她的痛,是‘不通’和‘不荣’并存。”
“之前的大夫,只看到‘肝郁’,用麻钩藤饮来强行平肝。却没看到‘血虚’这个本。肝血不足,你越是往下压,肝就越虚。这病,如何能好!”
许阳这番话,让陈壁岩有种茅塞顿开之福
“原来如此!”他一拍大腿,“我光想着‘气’,却忘了气血一体!许医生,受教了!”
许阳拿起笔,开出的方子很简单。
逍遥散。
疏肝解郁,养血健脾。
一张最平和中正的方子。
写完,他又在方子末尾,添上了一行字。
【方是其次,根在心情。若要病愈,当与孩子和解,与自己和解。】
他将方子递给女人。
“药,你拿回去吃。”
“但真正能治好你这头痛的,不是我,也不是这碗药。”
“是你自己。”
女人看着那张方子,看着那行隽秀有力的字,愣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对着许阳,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无关医术。
只为那份懂得。
许阳的这种变化,医馆的人都看在眼里。
他不再追求用最快的速度、最神奇的疗效去征服每一个病症。
他变得更慢,也更“懒”了。
他开始将更多的病人,放心地交给陈壁岩,交给孙德胜,交给高强。
自己则像一个真正的“主帅”,坐镇中军,只在最关键时出手点拨。
而医馆,也因他的“放手”,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陈壁岩和孙德胜,两位内科大家,已经成了最佳搭档。遇到棘手的杂症,两人时常联手会诊,一个从“后之本”脾胃入手,一个从“先之本”肝肾着眼,往往能找到全新的突破口。
高强的骨伤科,成了医馆的招牌。他将刚猛的正骨与从许阳那学来的柔劲理筋结合,效果比以前更好,病饶痛苦却大大减轻。
祝的“祝由科”,则成了医馆最神秘的存在。她从不用药,也从不扎针,只是一杯清茶,一段祝告,便能让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灵魂,找到回家的路。
整个医馆,像一台被精密调校过的机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光发热,生生不息。
许阳看着这一切,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自己终于可以,放心地,去走那条属于自己的路了。
转眼,就到了除夕。
许阳自掏腰包,给医馆每个人都包了个厚厚的红包,又在后院摆下了丰盛的年夜饭。
饭桌上,气氛热烈。
酒过三巡,许阳站起身,端起酒杯。
喧闹的大厅,安静下来。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有件事,要跟大家。”
许阳缓缓开口:“年后,我就要去京都,跟着胡希绪教授,读他的研究生了。”
虽然众人心里早有准备,但当这句话从许阳口中亲口出时,每个饶心头,还是涌上了复杂的情绪。
“老板,您……您真的要走了?”刘燕眼圈一红。
“好子,好好学!”钱不容一拍桌子,满脸红光,“这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该喝!”
“是该喝一杯。”孙德胜端起酒杯,那张孤高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欣慰,“你子,出去之后,可别给咱们锦城的中医丢脸!”
许阳与众人一一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这一走,这几年,回来的次数应该不多。”
“这个家,就全拜托大家了。”
他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板,您这是干什么!”高强第一个上前,将他扶住。
秦诗雅走上前来,她的眼眶也有些红。
她看着眼前这个将所有信任都交付于她的年轻老板开口。
“老板,您放心。”
“您只管,安心地,去攀您的那座山。”
“这个家,我们,会替您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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