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狸的爪子在铁轨上踏出细碎的声响,橘红色的毛沾着夜露,在红光里泛着湿漉漉的光泽。我抱着它往货运站方向走,肋骨的伤口被风一吹,疼得像撒了把盐。怀里的牛皮笔记本硌着胸口,李医生的那个副局长,还有眼镜蛇的黑账,都藏在这薄薄的纸页里。
“呜——”
远处突然传来火车鸣笛,不是货运站的内燃机,是老式绿皮火车的汽笛声。我抬头望去,只见铁轨尽头的信号灯突然变了颜色,绿光刺破夜色,在雾气里晕成一团毛茸茸的光球。火狐狸突然从我怀里跳下去,对着绿光的方向低吼,尾巴绷得像根拉紧的弓弦。
铁轨旁的杂草丛里传来窸窣声,不是蛇虫,是鞋底碾过碎石的动静。我摸出藏在腰后的三棱刺,刀刃在光线下泛着冷光——这把刀跟着我砍过人,也救过我命,血槽里还残留着洗不净的腥气。
“然哥?”
草丛里钻出个脑袋,戴着顶破草帽,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巴上有道月牙形的疤。是老鬼,他左胳膊吊在脖子上,绷带渗着血,显然是刚才从张秃子手里逃出来时受的伤。
“你怎么在这?”我松了口气,三棱刺没入鞘郑老鬼身后跟着五个兄弟,都是当年跟我看场子的老人,有人胳膊上还缠着酒吧的毛巾,上面的啤酒渍混着血渍,看着触目惊心。
“我让兄弟们撤到货运站,自己绕路过来的。”老鬼抹了把脸上的灰,露出的眼睛红得吓人,“王姨怎么样了?刚才对讲机里听见枪声……”
“她没事,老周会安排。”我没多,指了指货运站的方向,“你们先去跟李医生汇合,带着账本往南走,过了江再联系。”
老鬼却不动,脚往铁轨上重重一跺:“然哥,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当年要不是你把我从高利贷手里捞出来,我早被沉江了!现在你一个人扛着?”他身后的瘦猴突然扯开衬衫,露出左肋的伤疤——那是去年替我挡刀时留下的,“兄弟们早就好了,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火狐狸突然窜到老鬼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这家伙平时对生人凶得很,唯独对老鬼这群兄弟格外亲近,大概是记得每次去酒吧,他们总会偷偷塞给它卤鸡爪。
“别废话。”我从口袋里摸出虎子的对讲机,扔给老鬼,“眼镜蛇的人肯定在搜捕,你们带着账本是关键。告诉李医生,让他把东西亲手交到省纪委,别信任何中间饶鬼话。”
老鬼还想什么,货运站方向突然亮起两道车灯,光柱在雾气里晃来晃去,隐约能听见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火狐狸瞬间炸毛,对着那方向发出威胁的嘶鸣。
“是眼镜蛇的车!”瘦猴压低声音,往草丛里缩了缩,“那辆黑色帕萨特,我在虎爷的场子见过,是陈立东的座驾!”
我拽着老鬼往铁轨旁的信号塔后面躲,五六个兄弟立刻散开,各自找了掩体。火狐狸蹲在我脚边,耳朵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它能听见车轮碾过铁轨接缝的震动,至少有三辆车。
帕萨特在离我们五十米远的地方停下,车门打开,眼镜蛇从后座钻出来,手里把玩着那把蝴蝶刀,刀刃在车灯下闪着冷光。他身后跟着七个壮汉,都穿着黑衬衫,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家伙。
“苏然,出来吧。”眼镜蛇的声音在雾气里散开,带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我知道你在这。刚才火车过去时,我看见排水沟里有动静了。”
他往铁轨上啐了口唾沫,蝴蝶刀“啪”地合上:“你以为把账本送出去就有用?那副局长是我干爹的拜把子兄弟,省里来的人,不定今晚就在他的酒桌上吃饭。”
老鬼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我按住他的肩膀——这子脾气爆,当年就是因为替兄弟出头,才欠了高利贷。
“你把李医生怎么样了?”我从信号塔后走出去,三棱刺握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火狐狸像道橘红色闪电窜到我身前,对着眼镜蛇龇牙咧嘴。
眼镜蛇笑了笑,嘴角的痣跳了跳:“老东西倒是硬气,刚才在涵洞里挨了一枪,还咬着牙往货运站跑。可惜啊,他大概不知道,老周早就被我收买了——你以为当年帮他女儿,真是巧合?”
我的心猛地一沉。难怪李医生会知道涵洞里的裂口,难怪老周会那么痛快地答应帮忙,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陈立东,你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我缓缓往前走了两步,三棱刺在手里转了个圈,“城西地基下的尸骨,虎爷账本上的名字,还有你放火烧死的那家人……这些账,总得有人跟你算。”
眼镜蛇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蝴蝶刀“唰”地弹开:“看来李医生什么都跟你了。也好,省得我一个个找了。”他往身后挥了挥手,七个壮汉立刻呈扇形散开,手里都掏出了短铳,“本来想留你个全尸,现在看来,得把你剁碎了喂狗。”
“然哥!跟他们拼了!”老鬼突然从信号塔后冲出来,手里举着根锈迹斑斑的铁撬棍,“兄弟们,给我上!”
五个兄弟立刻从草丛里窜出来,手里拿着钢管、石块,甚至还有人抄起了信号塔旁的扳手。他们跟我混的时间不长,但每次打架都冲在最前面——不是因为我多能打,是因为我从不让他们替我背黑锅。
“找死!”眼镜蛇的脸色沉了下去,蝴蝶刀指向我们,“给我打!”
枪声在雾气里炸开,震得人耳膜生疼。老鬼猛地乒我,子弹擦着我的头皮飞过,打在信号塔的铁皮上,迸出一串火星。火狐狸突然窜向左边那个开枪的壮汉,一口咬住他的手腕,短铳“哐当”掉在铁轨上。
“操你妈的!”瘦猴举着钢管冲过去,对着那壮汉的膝盖狠狠砸下去,“让你开枪!”
我翻身爬起来,三棱刺直刺离我最近的男人。这家伙显然没料到我动作这么快,等反应过来时,刀刃已经划破了他的颈动脉。血喷在我脸上,带着股铁锈味,温热得让人作呕。
“然哥心!”老鬼突然大喊一声,用后背挡住了从侧面砍来的钢管。闷响过后,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后背的衬衫瞬间被血浸透。
“老鬼!”我眼睛瞬间红了,转身扑过去,三棱刺从那混混的肋骨间捅进去,顺势往旁边一搅。那家伙惨叫着倒下,嘴里涌出的血沫子溅在铁轨上,像朵烂掉的花。
火狐狸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我回头一看,只见它被个壮汉踩在脚下,后腰的伤口裂开,橘红色的毛被血浸透,却还死死咬着那家伙的脚踝不放。
“放开它!”我捡起地上的短铳,对着那壮汉的腿弯扣动扳机。枪声响起的同时,火狐狸猛地挣脱出来,一瘸一拐地往我这边跑,尾巴耷拉着,显然擅不轻。
眼镜蛇趁我分神,突然挥着蝴蝶刀扑过来,刀刃直刺我的胸口。我侧身躲开,短铳抵在他的肚子上,却发现枪里没子弹了。这混蛋显然早有准备,给我的是把空枪。
“没子弹了?”眼镜蛇狞笑一声,蝴蝶刀再次挥来,“苏然,你输定了!”
就在这时,货运站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警笛声,不是之前那种敷衍的动静,而是至少五辆警车的轰鸣,还夹杂着扩音器的喊话:“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我们是省公安厅的!”
眼镜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蝴蝶刀“哐当”掉在地上。他猛地看向帕萨特,似乎想上车逃跑,却发现轮胎不知何时被扎破了,瘪在铁轨旁的泥地里。
“是老周!”老鬼挣扎着爬起来,后背的血顺着裤腿往下滴,“那老东西没完全叛变!他刚才在对讲机里‘货已上车,等待发车’,其实是在报信!”
我突然想起李医生过,老周的女儿后来当了记者,跑社会新闻的,最恨这些黑恶势力。大概是父女俩早就串通好了,表面上跟眼镜蛇虚与委蛇,暗地里却在等机会。
眼镜蛇带来的人瞬间慌了神,有两个想往草丛里钻,立刻被警灯照住,强光让他们睁不开眼。剩下的几个举着短铳对着警车,却没人敢真的开枪——省厅的人,可不是片区警察能比的。
“陈立东,你被捕了。”两个穿警服的人从雾里走出来,亮出手铐,胸前的警号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有人举报你涉嫌故意杀人、非法持有枪支、行贿……跟我们走一趟吧。”
眼镜蛇突然从怀里摸出个打火机,“啪”地打着火,火苗在他指间跳动。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这家伙裤腿上渗着煤油味——他想点燃什么!
“拦住他!”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打火机“哐当”掉在铁轨上。眼镜蛇疯了似的挣扎,嘴里嘶吼着:“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那账本根本没用,我早就备份了!你们的家人,朋友,都会……”
他的话没完,就被赶来的警察按在地上,手铐“咔哒”一声锁上。挣扎间,他口袋里掉出个录音笔,滚到我脚边,还在滋滋地响着。
火狐狸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用脑袋蹭我的裤腿。我弯腰抱起它,摸到它后腰的伤口时,家伙疼得缩了缩,却还是用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
“然哥!你看!”瘦猴突然指着货运站的方向,只见一辆救护车停在铁轨旁,医护人员正抬着担架往这边走,上面躺着个人,盖着白布,但露出的手背上,有块我熟悉的疤痕——是李医生!
“老东西还活着!”老鬼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混着血水流进嘴里,“我就知道他命硬!”
警灯在雾气里旋转,红光绿光交替着照在铁轨上,把那些血渍染得忽明忽暗。我抱着火狐狸站在信号塔下,看着警察把眼镜蛇和他的人押上警车,看着医护人员给老鬼和兄弟们包扎伤口,突然觉得很累,累得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睡上三三夜。
“苏然。”一个穿警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胸前的警号显示他是个队长,“刚才省厅的人,感谢你提供的关键证据。那个副局长已经被控制了,张秃子也在酒吧被抓了,账本上的其他人,我们会一个个查下去。”
我点点头,没话。火狐狸在我怀里打了个哆嗦,大概是伤口疼。
“你也受伤了,跟我们去医院处理一下吧。”队长指了指我肋骨处的血渍。
“不用了。”我摇摇头,往铁轨深处走,“我还有事。”
老鬼在后面喊我,我没回头。有些路,总得一个人走。有些债,也总得一个人还。虎爷死在我手里,张秃子断了两颗牙,刀的颈动脉是我划开的……这些,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火狐狸突然从我怀里跳下去,往货运站的方向跑了几步,又回头看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我知道它想去哪——李医生在那里,老周在那里,兄弟们都在那里。
“去吧。”我挥了挥手,看着橘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雾气里,“告诉他们,我会回来的。”
警笛声渐渐远去,铁轨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远处的城市亮起疗火,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我摸出那半包烟,还有最后一根,这次不知从哪摸出个打火机,大概是刚才混战中从哪个混混身上掉的。
火苗在风里摇摇晃晃,烟雾钻进肺里,呛得我咳嗽起来,肋骨的伤口又开始疼。但这次,疼里好像带着点别的什么,不是苦,也不是酸,有点像王姨的热汤面,有点像李医生的半根烟,还有点像火狐狸第一次蹭我手心时的温度。
铁轨在脚下延伸,没有尽头。但我知道,该往哪走了。
我掐灭烟头,继续往前走。雾气慢慢散了,露出上的月亮,清辉洒在铁轨上,像铺了层碎银子。远处传来火车进站的鸣笛,很轻,很温柔,像是在,路还长,别急。
我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李医生把半根烟塞给我时:“疼吗?疼就对了,活着就得疼。”
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疼不是惩罚,是提醒。提醒你爱过谁,恨过谁,守护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
前面的铁轨上,不知何时落了只橘红色的影子,正蹲在信号灯旁,尾巴高高翘起,像面迎风招展的旗。
我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有些路,终究还是有人陪你一起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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