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祺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落在卫恕意略显憔悴却异常坚定的脸上,轻声问:“你这一世,当真没有半分遗憾?明兰自跟着你吃苦,你骤然离去,就不怕她孤苦无依?”
卫恕意垂眸理了理袖口褶皱,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我不亏欠她。我用半条命换了她毅勇侯府嫡女教养的名分,从庶女到记名嫡女,这条路是我替她铺的,她往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她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随即又被决绝取代,“要亏欠,我只亏欠自己。为六娘的嘱托,为淋妹的生计,我委屈自己做了盛家的妾,一辈子看人脸色,郁郁寡欢。这一次,我要赎身,要做一回正头娘子,为自己活一次。”
时祺闻言微怔,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也不是不校我正要去完成盛景珩的心愿,顺手帮你一把也无妨。”
卫恕意心中一松,指尖微微颤抖。她重生在怀第二胎的那个冬月,彼时已经和徐余蓉定下约定——用自己的死,换老太太收养明兰和腹中孩儿。虽不知为何这一世的轨迹与前世略有偏差,但离开盛家的心意,她从未动摇。
她照旧派人传话给老太太,让明兰日后到祖母跟前尽孝,明兰得知后哭闹不休,拽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卫恕意却只是冷着脸掰开她的手,半句安抚也无。
前世她便是被这哭闹气得动了胎气,又遇上胎大难产,一尸两命,连腹中男婴都没能保住,这一世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日子照旧,她的院子里依旧被克扣份例,炭火不足,吃食也多是残羹冷炙。卫恕意没有像前世那般隐忍,反倒日日蹙着眉,用帕子捂着唇轻轻咳嗽,脸色苍白得像纸,连带着腹中胎儿都似有不稳,时常抚着腹蹙眉忍痛。
明兰瞧着母亲日渐憔悴,饭食里连块像样的荤腥都没有,炭火少得连屋子都暖不透,年纪的她急得直掉眼泪。卫恕意只在她来请安时,有气无力地几句“无妨,忍忍便过了”,眼神却带着难掩的委屈,看得明兰心头发紧。
这夜里,下起了雪,院子里的炭火彻底断了,卫恕意缩在被褥里,嘴唇冻得发紫,咳嗽声愈发剧烈。
明兰抱着单薄的被子跑进来,想给母亲暖一暖,却见卫恕意蜷着身子,额上沁着冷汗,声音微弱:“兰儿,娘没事……就是有点冷,有点饿……”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明兰的勇气,她想起往日去祖母院里时,那些充足的炭火和热乎的饭菜,再看看母亲这般光景,眼泪一掉,转身就往外跑。
丫鬟想拦,却被卫恕意用眼神制止。明兰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前院,不顾下饶阻拦,硬是闯到了主君的书房外,带着哭腔大声喊:“爹爹!求您去看看我娘!我娘快冻坏了!饭也没得吃!”
书房的灯亮了,主君推门出来,见明兰浑身雪沫,脸冻得通红,哭得撕心裂肺,眉头顿时拧紧。
他跟着明兰去了卫恕意的院子,一进门便觉寒气刺骨,桌上摆着的不过是一碗冷掉的稀粥,卫恕意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见了主君只挣扎着要起身,却虚弱得跌回床上,眼里滚下两行清泪:“主君,妾身……妾身让您见笑了,只是份例被克扣得紧,实在熬不住了……”
主君脸色铁青,当即召来管事嬷嬷问责。嬷嬷百般辩解,最后竟污蔑侍女蝶偷窃府中财物,才导致卫恕意院子份例短缺。主君本就恼怒,当即下令将蝶赶出去,又勒令管事房加倍补给卫恕意月例和炭火,务必让她安心养胎。
此事过后,卫恕意依旧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明兰看在眼里,愈发心疼母亲,但凡察觉份例有半点克扣,便会第一时间跑去告诉主君。
卫恕意则每次都在主君面前垂泪自怜,着“妾身不愿给主君添麻烦”,却总能让主君愈发怜惜,次次都能拿到额外的补贴。
夜深人静时,卫恕意悄悄将这些银钱、衣物甚至炭火都打包寄回了娘家,丝毫不顾及明兰。
的明兰依旧过着只能喝稀粥的日子,只有去祖母或大娘子院里时,才能吃上几口热菜。
这般闹了几次,卫恕意次次都能拿到补贴,愈发变本加厉地贴补娘家。
主君和大娘子起初未曾深究,次数多了,自然察觉到不对劲——卫恕意的份例早已翻倍,可明兰依旧面黄肌瘦,而她娘家的日子却渐渐宽裕起来。
主君将卫恕意召到前厅,脸色铁青:“你屡屡让明兰来求告,原是为了填你娘家那个无底洞?你可知明兰也是盛家血脉,你这般作践她,于心何忍?”
卫恕意抬着头,神色坦然:“主君既问起,我便直言。我要放妾书,我不愿再留在盛家做妾了。”
主君盯着她看了半晌,终究是冷着脸松了口:“好,等你生下孩子,我便给你放妾书。”
大娘子气不过她这般折腾,干脆派了人将卫恕意的院子守起来,只等她生产后便让她离开。
这一世没有再故意将流水的补品吃进肚子——她早有希望,不愿死去。生产时虽有阵痛,却并未难产。只是当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报喜时,她脸上的期待渐渐淡去——不是预想中的儿子,而是个皱巴巴的女儿。卫恕意瞥了一眼那孩子,心中掠过一丝失望,却也不甚在意,随口让稳婆抱下去照料,连名字都未曾多想。
月子还没坐满,卫恕意便迫不及待地催着主君给了放妾书,收拾好自己的嫁妆银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盛家。
她父亲虽是秀才,家境贫寒,从未有过坐月子的讲究,在她看来,多待一日都是煎熬。
起初她住在妹妹家,妹妹对她百般殷勤,嘘寒问暖,可日子一久,新鲜感褪去,妹妹脸上的笑容便淡了,言语间也多了些讥讽,妹夫更是时常甩脸子。
卫恕意不堪其扰,让妹妹帮着寻个好人家——必须是正头娘子,夫君必得是读书人。
几经周折,她终究是如愿了,嫁给了一个丧偶的秀才,对方带着一双儿女,她成了后娘。秀才虽清贫,却给了她正妻的名分,卫恕意知足了。
她先后生下一双儿女,本以为日子能顺遂些,却不料原配的儿女对她敌意极深,时常暗地里刁难她的孩子,挑拨是非。
秀才虽知其中缘由,却总以“孩子还”为由和稀泥,卫恕意纵有委屈,也只能咬牙忍着——她毕竟是继室,对着原配的子嗣总是底下一头的,况且她是正头娘子,这就够了。
她依旧改不了补贴娘家的性子,弟弟游手好闲,妹妹贪得无厌,如同吸血鬼一般榨取着她的银钱。
秀才家本就不富裕,被她这么贴补,日子愈发拮据,夫妻间的争吵也渐渐多了。可卫恕意依旧我行我素,在她看来,娘家是她的根,补贴娘家是经地义。
日子一晃数十年,卫恕意的儿子没能继承秀才的文脉,成了个走街串巷的脚商,最后竟入赘给了杀猪匠的女儿,气得卫恕意大病一场;
女儿更是让她颜面尽失,不愿吃苦,心甘情愿做了富商的妾,卫恕意当场便与她断绝了关系。
晚年的卫恕意过得愈发凄苦,秀才早已过世,她的一双儿子自顾不暇,,哪里还姑上她,女儿虽过得好早已断绝关系。倒是原配的儿媳念及往日情分,时常端来几碗稀粥接济她。
冬日里,卫恕意蜷缩在破旧的屋子里,身上裹着单薄的棉衣,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她这一生,虽清贫劳苦,虽儿女不孝,虽被娘家人拖累,可她终究是做了一辈子正头娘子,清清白白,抬头挺胸,从未再受妾室的委屈。
这般,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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