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云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白玉铺就的地面泛着冷光，殿顶悬挂的镇殿龙珠散发着威严的光晕，将众仙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太微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铁青，龙袍上的金线在沉寂中仿佛都透着怒火；荼姚立于一侧，眼眶泛红，方才追出南门却未寻到旭凤踪迹的焦虑与悲痛，让她周身都萦绕着一股低气压；
润玉与时祺并肩而立，神色肃穆，龙女则站在父母身后，一袭月白纱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清冷，仿佛殿内的风波与她毫无干系。
她修行无情道，奉“十二少、十二多”为圭臬——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语少笑、少愁少乐、少喜少怒、少好少恶。行十二少，方得养生契道；沾十二多，便会神怠精散、智损形疲。千年来，她恪守要诀，将情绪藏于万丈寒冰之下，外人只当她冷漠寡情，不问世事。
众仙卿肃立两侧，窃窃私语的声音被龙威压制，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司法星君、燎原君等核心仙僚站在前列，皆是面色凝重。
“陛下！”燎原君猛地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悲愤，“火神殿下涅盘遭袭，绝非意外！那灭日冰凌乃水系至高禁术，非大宗师不能施展，而界之中，最擅长水系法术的，便是大殿下！”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润玉，有惊讶，有怀疑，也有探究。
“放肆！”时祺勃然大怒，周身龙气瞬间爆发，红色衣袍无风自动，她身形一闪，便冲到燎原君面前，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响彻整个九霄云殿。
燎原君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溢出鲜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是不是蠢猪转世！”时祺怒目圆睁，声音凌厉如刀，“灭日冰凌是润玉最先发现并指认的！若是他做的，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等你来污蔑？当年雷劫，润玉宁受十二道雷也不愿伤及无辜，他与旭凤是亲兄弟，怎会下此毒手！”
润玉伸手轻轻拉住时祺的衣袖，示意她冷静，自己则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向燎原君：“燎原君，我与旭凤虽非一母同胞，却也兄弟一场。他涅盘遇险，我与你一样心急如焚。但凡事需讲证据，仅凭一项法术便定人之罪，未免太过草率。”
“燎原君，此事与润玉无关。”荼姚也开口道，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事发之时，我们五人正在落星潭散步，是一同察觉到阴寒气息，一路追查至栖梧宫的。我们赶到时，旭凤已然遭袭，润玉并无作案时间。”
太微也沉声道：“荼姚所言属实。当时我与润玉并肩而行，他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范围。燎原君，休要再妄加揣测，伤及兄弟情谊。”
燎原君捂着脸颊，心中虽有不甘，却也知道帝后都为润玉作证，自己再无理由指责，只能不甘地低下头：“臣……臣知错。”
排除了润玉的嫌疑，殿内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灭日冰凌”上。太微眉头紧锁，沉声道：“界之中，能施展灭日冰凌的水系大宗师，除了润玉，便只有水神洛霖一人。”
这话一出，众仙再次哗然。水神洛霖乃六界敬仰的上神，地位尊崇，怎会做出这等暗害皇子之事？
龙女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听到“旭凤”二字时，她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放松如常。心中有声音在翻腾——那是从带她捉过灵鸟、偷偷塞给她灵果的二叔，是会笑着叫她“侄女”的旭凤。
可下一刻，“少思少念”的要诀便在脑海中响起，她强行压下那丝波动，神色依旧淡漠，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父帝所言极是。”润玉点头道，“水神的水系修为深不可测，确实有能力施展灭日冰凌。而且，他与我们之间，并非毫无嫌隙。”
他顿了顿，缓缓道：“当年，父帝与洛霖水神曾是情敌，皆倾慕花神梓芬。虽此事早已过去，但难保洛霖水神心中没有芥蒂。再者，千年前我当众退去与水神长女的婚约，确实让水神颜面扫地。种种缘由，都让他有了作案的动机。”
荼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自然知晓，当年打伤梓芬的正是自己的琉璃净火，此事她一直深埋心底，从未对人言。如今想来，洛霖若知晓真相，恐怕恨她入骨，迁怒于旭凤也并非没有可能。但此事事关重大，她绝不能轻易透露。
“水神地位尊崇，势力雄厚，”太微语气凝重，“仅凭灭日冰凌这一项证据，不足以将他定罪。若是贸然追责，恐引发界与水神一族的冲突，得不偿失。”
众仙卿纷纷点头，深表赞同。水神一族在六界根基深厚，贸然动他，确实会引发轩然大波。
“陛下，臣有一议。”司法星君上前一步，躬身道，“不如将此事交由臣来彻查。臣会暗中调查水神洛霖在火神殿下涅盘期间的行踪，与他当面沟通，探寻真相。同时，也会排查其他有可能接触到灭日冰凌禁术的仙者，绝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太微沉吟片刻，点零头：“准奏。此事便交由你负责，务必心谨慎，查明真相，不可打草惊蛇。”
“臣遵旨。”司法星君躬身领命。
商议至此，殿内的紧张氛围稍稍缓解，可众人心中的担忧并未消散。
润玉看着殿外灰蒙蒙的空，眉头紧锁：“父帝，母神，如今当务之急，并非追查凶手，而是找到旭凤。”
他语气凝重：“旭凤涅盘遭袭，修为大损，又身受重伤，坠落界，生死未卜。而且，凶手既能在界悄无声息地动手，可见是内部之人，我们谁也无法完全信任。若是旭凤落入凶手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时祺也附和道：“润玉得对。找到旭凤，确保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夫妻二人愿前往下界，寻找旭凤的踪迹。”
龙女站在原地，心中掀起的波澜愈发剧烈。她想起旭凤坠落时那声凄厉的凤鸣，想起他往日爽朗的笑容，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虑涌上心头。
她想开口“我也去”，可“少语少事”的要诀如紧箍咒般束缚着她，让她无法动弹。她只能死死攥着衣袖，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表面却依旧是那副冷漠疏离的模样。
太微看着润玉与时祺坚定的眼神，心中满是欣慰。他知道，润玉虽入赘东海，却始终没有忘记界的责任，更没有忘记兄弟情谊。
他点零头，沉声道：“好！此事便交由你们夫妻二人负责。朕会下令，让界各处仙吏、下界城隍土地全力配合你们，务必找到旭凤，将他安全带回界。”
“臣等遵旨。”润玉与时祺齐声应道，眼中满是坚定。
时祺转头看向龙女，想让她留在界留意动静，却见女儿依旧垂着眼，神色平静得不像话，仿佛对二叔的安危毫不在意。
她心中虽有一丝无奈——这孩子的无情道修得太过，连亲情都淡了，却也不再多言，只轻声道：“我们走了。”
龙女微微颔首，没有抬头，也没有应声。直到润玉与时祺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她才缓缓抬起眼，目光投向南方门的方向，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她在心中默念“少愁少忧”，可那股牵挂却如藤蔓般疯长，缠绕着她的心神，让她第一次对自己坚守的无情道，产生了一丝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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