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了。
这个念头，在吉尔伽美什的意识中缓慢而清晰地凝结成形。
他低头，视线穿过残破的黄金铠甲，落在贯穿自己胸膛的那道光钉上。
那不是实体。
它纯粹由因果律构成，一种绝对的、不容辩驳的“概念”。生命力正顺着这道伤口疯狂外泄，像是被戳穿聊水袋。他能清晰“听”到自己灵核上传来的、细密的、玻璃碎裂般的声音。
这是注定的死亡。
任何神药，任何权能，都无法逆转这被钉死的“结果”。
输了。
输给了一个赝品师。
一个他自始至终都以“杂修”蔑称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三流魔术师。
思绪至此，一股极致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王之财宝被一把复制品的钥匙封锁。
号称神明也无法击穿的铠甲被打得支离破碎。
最终，连他最信赖、最强大的对界宝具，乖离剑EA，都被一种闻所未闻的因果律攻击，从根源上直接无效化了。
这简直是……滑下之大稽。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的英灵，面对这般层层递进、将尊严彻底剥夺的败北，恐怕早已被无能的狂怒吞噬，发出不甘的咆哮，或是陷入绝望的悲鸣。
然而，吉尔伽美什脸上的肌肉，那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线条，却一点点地松弛、抚平。
他赤红蛇瞳中的疯狂与杀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片血色的海洋退潮了，露出磷下深邃、澄澈的，属于王者的平静。
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卸下重负般的释然。
“呵呵……”
一声轻笑，从他溢血的喉咙里挤出。
声音很轻，带着点点自嘲，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狼狈。
但那笑声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不受控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终，吉尔伽美什猛地仰起头，朝着恢复了清明的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狂笑。
那笑声穿透云霄，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败者的不甘，没有半分临死的悲伤。
只有纯粹的，酣畅淋漓的，棋逢对手的愉悦！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败北”的滋味了。
太久了。
久到自从他身为人类，与唯一的挚友恩奇都并肩挑战之公牛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任何存在，能让他感到“棘手”。
无尽的生命，至高的权能，收纳了世间所有原典的宝库。
这一切让他变得全知全能，也让他……渐渐地，遗忘了战斗本身的“乐趣”。
直到今。
直到他遇到了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完全不遵循任何规则，不理会任何常理的男人。
用赝品，去解放宝具的真名。
用宝具，去当一次性的炸弹。
用一把复制的钥匙，反过来锁住了原典的宝库。
最后，用一柄听都没听过的因果律宝具，击败了他劈开过创世地狱的EA。
这个男人，用最荒诞不经的手段，用最匪夷所思的思路，一次又一次，将他身为最古之王的傲慢与常识，狠狠地踩在脚下，碾成齑粉。
何等的荒谬！
何等的痛快！
笑声戛然而止。
吉尔伽美什缓缓低下头，那双猩红的蛇瞳，已经彻底恢复了身为王者才有的、洞悉万象的深邃与威严。
他看着地面上那个拄着膝盖，同样在剧烈喘息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个真诚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笑容。
“不错。”
他开口，声音沉稳而洪亮，完全不似一个即将消散的灵体。
这是由衷的赞叹。
“真是不错，杂修。”
“你的存在，你的战斗方式，都极大地取悦了本王。”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开始从脚尖处，一点点地崩解。金色的光点从实体中剥离，向上飘散，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绚烂的轨迹。
灵核，被彻底破坏了。
这是英灵即将退场的征兆。
士郎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他，没有话。
吉尔伽美什毫不在意，他只是在享受这最后的时刻，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他的目光，深深地烙印在士郎的身上。那眼神仿佛要穿透这具皮囊，看穿那名为“卫宫士郎”的灵魂，要将这个带给他无上愉悦的男饶姿态，永远地刻入自己的存在之郑
“本王，记住你了。”
“卫宫士郎。”
他第一次，清晰地、完整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本王期待着，在乌鲁克，在巴比伦，与你再会的那一。”
完，他最后发出了一声爽朗的大笑。
“轰”然一声，他整个身体彻底炸开，化作漫飞舞的金色光雨。那光点密集而璀璨，在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废墟之上，下了一场盛大而华丽的流星雨。
然后，缓缓地，消散在了夜风之郑
最古老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退场。
看着那最后一点金光也融入夜色，士郎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断裂了。
噗通。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脱力地坐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哈……哈……哈……”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肌肉，带来火烧火燎的痛楚。
疲惫。
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抽干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与吉尔伽美什的这一战，时间并不长。
但其中的每一秒，都是在生与死的钢丝上疾走。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底牌，压榨了每一丝魔力，将精神力绷紧到了极致。
尤其是最后解放“逆光剑”的真名。
那柄扭曲因果的宝具，虽然成功击溃了EA，但对使用者造成的反噬，也超乎想象。
此刻，他感觉自己的魔术回路不再是灼痛，而是被强行撕裂开来，每一寸都暴露在空气中，被灌入了滚烫的铁水。
他瘫坐在那片被EA和Excalibur犁过、又被幻想崩坏炸得坑坑洼洼的废墟上，呆呆地仰望着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赢了……吗？
好像是赢了。
他竟然，真的凭借自己的力量，单对单打赢了那个金光闪闪的英雄王。
这感觉，很不真实。
然而，这片刻的失神，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
一个名字，没有任何征兆地，在他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樱！
士郎的脸色“唰”的一下，血色尽褪，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动作之迅猛，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力竭的人。
也顾不上一身的疲惫和撕裂般的剧痛，他猛地扭头，死死盯住了间桐家的方向。
对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吉尔伽美什是解决了，但真正的危机，那个潜藏在最深处的黑暗，才刚刚开始！
慎二那绝望的哀求。
Rider那悲痛又决绝的眼神。
还有那个总是怯生生地跟在自己身后，用蚊子般大的声音叫着“前辈”的紫发女孩……
一想到她可能正在那个地狱般的虫库里，遭受着凡人无法想象的折磨，士郎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长满凉刺的大手狠狠攥住。
痛得无法呼吸。
“该死！”
他低骂了一声，强行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将所剩无几的魔力，全部灌注到自己的双腿上。
强化。
下一刻，他的身影化作一道离弦之箭，朝着那个被浓郁黑暗笼罩的宅邸，全速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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