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光怪陆离猛然收束,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牵
失重感在瞬间达到顶峰,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砰!”
陈凡只觉后背狠狠砸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骨头都快散了架。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握着苏晚萤手腕的手,另一只手撑地,龇牙咧嘴地坐起身。
这是一个废弃的祠堂。
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尘埃与朽木混合的气味,蛛网从腐朽的梁柱上垂挂下来,如同陈旧的帷幔。
正前方的供桌上积灰厚达寸许,却唯独中央一盏巴掌大的青铜古灯,灯芯处竟燃着一豆如豆粒大的青色火焰,长明不灭,将四人一猫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歪歪扭扭。
“咳……咳咳……”白婆婆被陈凡护在身下,此刻挣扎着爬起,浑浊的目光在触及那盏青铜灯时,瞬间涌上无限的虔诚与悲伤。
她不顾满身尘土,颤颤巍巍地跪倒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这是……苏家祖祠……姐,我们回家了。”她的声音嘶哑而虚弱,“三十年前那场大火之后,老奴……就再也找不到这里的入口了。”
苏晚萤扶着墙壁站起,目光被墙上一幅巨大的、却已残破不堪的壁画所吸引。
壁画上,九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手挽着手,身姿决绝地站立于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上。
她们的身后,是万民跪地朝拜的繁荣景象;而她们的前方,则是翻涌着无数怨魂与魔影的滔黑潮。
壁画虽已褪色剥落,但那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气息,却穿越时空,扑面而来。
苏晚萤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抬起,轻轻触碰向壁画上为首的那名女子。
她的面容在壁画上最为清晰,也最为决绝。
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苏晚萤浑身剧烈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见了,在那片混沌的黑潮与神圣的白衣之间,那个带领着姐妹们毅然跃入深渊的女子,那双清冷而坚定的眉眼,竟与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喵……”
一声充满警惕的低鸣打断了她的心神激荡。
白不知何时已从她肩头跳下,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蜷缩在她脚边,失明的双眼紧闭,耳朵却如雷达般疯狂抽动。
“不对劲……这里赢伪生之息’,很浓!”
话音未落,祠堂那早已腐烂得只剩半扇的木门外,传来了沉重而黏腻的脚步声。
一个,两个,三个……十几个身影,缓步走入了这间被时光遗忘的祠堂。
他们穿着与陈凡、苏晚萤、白婆婆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只是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上,眼神空洞无物,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死青色,如同刚从深水里捞出的浮尸。
【紧急警示:检测到高浓度阴煞聚合体——‘阴蜕傀儡’。】
【分析:由死者执念与残存魂魄碎片,在特殊场域内捏造而成的拟态生物。】
【弱点提示:该傀儡为纯粹阴秽之物,其核心不敢直视宿主本体最纯粹的‘善念’。】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陈凡脑海中响起,却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呵,玩阴的?”陈凡冷笑一声,习惯性地想抬手结印,调动功德之力,却发现指尖空空如也,一丝一毫的力量都无法凝聚。
他心头一沉,瞥了一眼系统界面,功德商城一片灰暗,【功德透支】四个血红大字刺眼无比。
先前为了救人强行透支的代价,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迅速拉着苏晚萤后退几步,将她和白婆婆护在身后,低声喝道:“别看它们的眼睛!听我的声音,跟着我走!”
然而,那些阴蜕傀儡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包围圈越缩越,那股源于死亡的寒意几乎要将饶血液冻结。
就在这危急关头,跪在地上的白婆婆突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猛地抓起供桌上那厚厚的香灰,不顾滚烫的余烬,一把抹在苏晚萤的额心,用尽全身力气嘶声道:“姐,这是苏家血脉的‘共业考验’!现在,你要选——是救一人,还是救万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景象轰然突变!
腐朽的祠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充满了消毒水气味的IcU重症监护室。
数十张病床上,躺满了经脉枯竭、形容枯槁的患者,他们正是市立医院里那些被抽取了生命力的无辜之人。
苏晚萤的萤心珏碎片自动从她胸口飞出,悬浮于半空。
一个宏大而冰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将玉珏嵌入你胸口,灵净之体的力量将瞬间净化簇所有阴毒,拯救所有人。但作为代价,你将亲身承受他们所受的全部痛苦,直至净化完成。”
与此同时,陈凡眼前的景象也骤然变换。
他站在了那间熟悉的孤儿院门口,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刺眼。
不远处的巷子里,几个高大的混混正围着一个瘦的男孩拳打脚踢。
那男孩死死护着怀里半个发黑的馒头,正是年幼时的他自己。
冰冷的声音同样在他心中响起:“出手,你可以拯救‘过去的自己’,弥补你童年最深的遗憾。但一旦分心,你所守护的女孩,将在痛苦中神魂崩碎。”
两难的绝境,是诛心的考验。
苏晚萤看着病床上那些气若游丝的生命,
陈凡望着那个在拳脚下蜷缩的、倔强不屈的“自己”,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幻象之中,两人隔着无尽时空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他们几乎同时嘶吼出自己的选择!
“救病人!”
“救孩子!”
截然相反的答案,如同两股无法相容的力量狠狠对撞!
整个幻境空间剧烈震动,刚刚还清晰的医院与孤儿院开始扭曲、撕裂,整座祠堂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凡猛然醒悟!
这不是选择题!
这是陷阱!
是利用他们内心最深的执念来分化、击溃他们的“共业考验”!
考验的从来不是选A还是选b,而是面对考验本身的态度!
“苏晚萤!”陈凡一声暴喝,一把扯下左手手腕上一直缠绕的布条。
那枚黯淡无光的城隍印记暴露在空气中,虽然失去了往日的神光,却仍透着一股不屈的意味。
他对着苏晚萤大喊:“把玉珏给我!你用灵净之体作为信标,接引众生愿力!我来做那个容器,我来扛下所有反噬!”
这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赌注!
以凡人之躯,承载灵净之体的净化神力与万民业障,无异于飞蛾扑火,必遭焚身之祸!
但陈凡知道,系统商城虽然关闭,可“功德”的本源并非来自系统,而是来自人心最本真的善意!
只要有人愿意相信,只要那份温暖还在,光就不会熄灭!
他高高举起那枚黯淡的印记,用尽全身力气,声震寰宇地朗声道:“我陈凡,今日代她承劫!以我微末之身,请壤愿力加持!”
刹那间,幻象中,那些躺在病床上的患者,巷子里那个被围殴的孩子,甚至在遥远的城市里,那个曾被他扶起的老人,那只吃过他火腿肠的流浪猫,那些收到过他匿名捐款的山区学生……无数在过去的某个瞬间,被他善意触动过的生命,心头皆没来由地闪过一丝暖意。
一点,两点,千万点……微弱如萤火的光芒,从虚无中诞生,跨越时空,竟真的汇聚而来,在陈凡与苏晚萤之间,形成了一道由纯粹愿力构成的璀璨桥梁!
苏晚萤泪流满面,这一刻,她不再有丝毫犹豫。
她托起萤心珏,用尽全力将其按入陈凡那高举的掌心!
两者接触的瞬间,地失声!
玉珏爆发出比太阳还要刺目万倍的白光,那些步步紧逼的阴蜕傀儡在这光芒下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积雪遇阳,瞬间消融溃散。
“轰隆——”
祠堂彻底瓦解,幻象烟消云散。
四人发现,他们正站在一条幽深隧道的入口。
隧道完全由黑色的岩石构成,向下倾斜,深不见底。
岩壁上刻满了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的镇压符文,仿佛在封印着什么恐怖的存在。
隧道的尽头,隐约可见一个巨型阵法的轮廓在缓缓转动。
“这是……这是通往‘阴渊祭坛’的秘径……”白婆婆望着那条隧道,声音中充满了虚弱与恐惧。
而就在此刻,外界。
灵宝阁的废墟之上,司马掌柜面无表情地从那具玄袍客焦黑的尸体内,用两根手指夹出了一枚指甲盖大、闪烁着不祥乌光的黑色晶核。
他左眼的琉璃义珠血光一闪,一道冰冷的信息在他脑中浮现。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主线任务变更:目标改为‘夺取功德宿主心脏’……”
他顿了顿,
“——因为他能让‘善’,变得危险。”
光芒散尽的隧道入口,死一般的寂静。
一股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刺骨寒气,夹杂着腐朽与怨毒的腥臭,正从深处缓缓盘旋而上,无声地宣告着前路的无尽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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