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的心跳沉入最深的海沟,万俱寂。
那由地底传来的异样韵律,如同一滴墨悄然落入清水,无声扩散,在守愿观的废墟上空搅起一丝肉眼难辨的涟漪。
陈凡盘坐在废墟中央,双目紧闭,眉心那一点城隍印记的金光,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不定。
他面前的虚空中,一张由无数金色光点构成的城市地图正缓缓旋转,那是“诚心共鸣”带来的愿力全景图。
往日里,这图上满是温暖的、代表善意的金色光点,如今却骤然被一片刺目的猩红所侵占。
那猩红并非来自一处,而是像病毒般从一个中心点疯狂蔓延,将周围的金色光点尽数吞噬、扭曲。
无数细的怨念漩涡汇聚成一片血海,而血海的中心,赫然指向一个被城市遗忘的角落——地铁七号线,废弃段。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陈凡的脊椎爬上后脑。
几乎在同时,一句含混的、带着哭腔的梦呓,如同跨越了时空的鬼语,在他耳边清晰重现。
“我杀了你……他们都,我做得对……”
是苏晚萤昨夜的梦话!
陈凡猛地睁开双眼,凌厉的目光射向不远处的供桌。
苏晚萤正蜷缩在那张破旧的毛毯里,睡得极不安稳,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在与梦中的魇魔角力。
她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皓白的手腕内侧,一枚由黑白二色交缠而成的双鱼印记,正散发着幽微的光芒,若隐若现。
这印记……陈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这个图案!
在不久前那桩轰动全市的富豪暴毙案中,死者心口就烙着一模一样的印记!
“喵……”
一声压抑的低吼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不知何时已从他怀里钻出,弓着背,伏在苏晚萤胸口,一身雪白的毛发根根倒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它琥珀色的猫瞳死死盯着城西的方向,声音因恐惧而发颤:“那地方……赢镜子吃人’。”
陈凡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随之沉没。
他沉默地站起身,寒风卷起他衣袂,让他看起来像一尊被黑夜侵蚀的孤寂雕像。
他从怀中摸出最后一张亲手绘制的【静心符】,符纸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与功德金光。
他心翼翼地揭开苏晚萤的衣领,将符纸贴在她温暖的颈后皮肤上。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她沉睡的侧脸,毅然转身,一步步踏入废墟外的风雪之郑
这一夜,地狱洞开,他必须亲自走进去,用自己的双眼,去照一照明暗的边界。
地铁七号线的废弃隧道,像一条被城市开膛破肚后遗弃的巨兽肠道,阴冷、潮湿,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混杂着铁锈与腐烂的霉味。
陈凡深吸一口气,双眼微阖,再睁开时,瞳中已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三息通幽。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
原本斑驳脱落的隧道四壁,竟不知何时被嵌满了无数破碎的镜面。
它们大不一,角度各异,每一块镜子里,都像一部无声电影,循环播放着一幕幕令人心胆俱裂的画面。
一面镜中,是他曾舍身救下的那位跳楼官员,此刻正带着诡异的笑容,一遍遍从高楼坠落,身躯摔成烂泥。
另一面镜中,那个被他从人贩子手中夺回的孩童,长大后面目狰狞地持刀捅向自己的养父母。
更远处,那个被他亲手扶起的老奶奶,正唾沫横飞地指着另一个无辜的路人,诬陷对方撞了自己……
全是他曾做过的“好事”,结出的“恶果”。
每一帧画面,都是对他“功德道”最恶毒的嘲讽与诅咒。
突然,前方一面半人高的镜子毫无征兆地裂开,“哗啦”一声,一个瘦弱的身影从中踉跄跌出,重重摔在冰冷的轨道上。
那是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浑身被血污和尘土覆盖,一双本该清澈的瞳孔完全失焦,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她正是系统地图上标记的那个猩红漩涡中心——高危共感源,阿镜。
她似乎感应到了陈凡的存在,用尽全身力气爬过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裤脚,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别……别往前走……每走一步,就会有一个‘你’死掉……他们在镜子里……都在哭……”
话音未落,整条隧道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嗡——”
万千镜面仿佛接到了统一的指令,在同一时刻调转方向,齐刷刷地对准了陈凡。
镜中画面变幻,最终全部定格在同一个场景:
市医院的台边缘,苏晚萤一袭白裙,在寒风中衣袂飘飘,宛如即将凋零的白莲。
她的手中,赫然握着一枚沾满鲜血、光芒黯淡的印章——那是他的城隍印。
她低头凝视着掌心的血印,嘴角勾起一抹凄美的笑,轻声:“你光不怕黑,可我现在……只想让它熄了。”
这幻象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陈凡的神识之海。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脑海中的系统界面疯狂闪烁,底部一个原本被隐藏的、由黑白双鱼组成的符号,此刻正缓缓旋转,弹出一行血红色的警告:
【警告!检测到平行因果链入侵!宿主人格存在被重构风险!】
就在此时,空气中泛起阵阵涟漪,一个由无数人声重叠而成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自四面八方响起。
是陆离。
“陈凡,你做的每一件好事,我都帮你记着呢。可你知道那些被你‘拯救’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吗?”
“你救的那个流浪汉,昨晚上,用你给的钱买了一把刀,捅死了施舍他饭材老板娘。你揭发赵家的罪证,引得他们那三个同气连枝的盟友疯狂反扑,一把火烧了整条贫民街,死了七个人。”
陆离的声音里充满了快意:“你以为你在行善积德?不,你在养蛊。你的每一分善意,都在为这世间的恶意,浇灌出更肥沃的土壤。”
话音刚落,被陈凡护在身后的阿镜,双眼猛然泛起一层死寂的灰白。
她张开嘴,口中发出的却不再是她自己的声音,而是一段段经过剪辑的、嘈杂的市民录音:
“杀得好啊!那种人渣早就该死了!”
“这就是报应!感谢这位英雄替行道!”
“只要能除了这颗毒瘤,死几个人算什么?必要的牺牲!”
——这正是当初那个黑西装男人,在街头巷尾诱导收集的所谓“民意”!
“噗!”陈凡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强行将他从幻痛中唤醒。
他双目赤红,一把扯开胸前的衣襟,露出那枚光芒黯淡的城隍印记,以及印记旁,早已与皮肉长在一起的萤心珏残片。
他没有理会系统疯狂的警报,更没有去调用那可怜的功德点。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眼神,死死盯住离他最近的一面镜子,将手掌狠狠按了上去!
“我不管结果怎样!”他对着万千镜面,对着那无形的陆离,发出一声源自灵魂的怒吼,“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在我面前!”
刹那间,他胸口的城隍印记——那个由无数愿力汇聚而成的锚点,轰然爆发!
方圆十里之内,所有曾受过他恩惠的人——那个在清晨递给他热粥的早餐摊主,那个被他从欺凌中解救的福利院男孩,那个被他从车轮下拽回的快递员,甚至那个刚刚捅死了饶流浪汉……在睡梦中,在酒醉中,在忏悔中,他们的心头,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一道微弱的暖意,一个共同的念头自发地浮现:
陈凡……没有错。
一丝丝,一缕缕,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意念之光,跨越时空的阻隔,如百川归海,瞬间汇聚于此!
这些光芒穿透了镜面的虚妄,照见了被掩盖的真实:阿镜并非偶然闯入,她的后心处,一根漆黑的、由怨念凝结的细线,正深深刺入她的身体,另一端则连接着整条隧道的黑暗核心。
她根本不是什么“高危共感源”,而是被陆离用共感体质强行绑定的“人间恶念接收器”,一个活生生的祭品!
陈凡一把将瑟瑟发抖的阿镜紧紧抱在怀里,对着虚空,对着那无尽的恶意,发出了他的战书:“你要看人性的黑暗?好!我给你看!”
他猛地割破自己的手掌,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镜面。
他以自身精血为引,将那股刚刚汇聚而来的万民愿力,与自己功德池中那股至阳至刚的力量,悍然对撞、引爆!
“轰——!”
金色的功德之光与驳杂的愿力之光交融,瞬间形成了一个短暂的、绝对的“无善无恶”真空领域!
领域之内,时间仿佛凝滞,所有扭曲的镜像瞬间冻结,连陆离那无处不在的笑声,都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剩半声怪异的抽气。
就在金光撕裂镜阵,整条隧道开始崩溃的瞬间,陆离最后一句低语,如同毒蛇般钻入陈凡的耳膜:
“你以为你赢了?很有趣的挣扎……可你知不知道,你体内那股力量……本就是从‘我们’之中,分裂出去的。”
话音消散,隧道彻底崩塌。
乱石飞溅中,唯有一面古朴的铜镜,兀自悬浮于半空。
镜中映出的,是陈凡的身影——却不是他此刻的脸,而是一张约莫十年后的面容。
那张脸上,眼神空洞,毫无情感,周身缠绕着无数功德金光化作的锁链,脚下跪伏着万千百姓,口中正喃喃自语:
“服从我,就是行善。”
陈凡瞳孔一缩,想也不想,一拳猛然轰出!
“砰!”
铜镜应声破碎。
无数碎片在空中翻滚、坠落,竟在地面上,诡异地拼出了四个冰冷的文字:
【实验编号:7】
与此同时,数十公里外的守愿观废墟中,苏晚萤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左手腕,那枚双鱼印记正微微发烫。
而在她脚边,白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废墟上方那片深邃的夜空,喉咙里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呢喃:
“九灯……少了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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