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并不刺眼,反倒像是一层温吞的旧时光滤镜,带着晒过棉被的微暖,轻轻覆在眼皮上,把b8层那种阴森的湿冷感都给熨平了,空气里浮着陈年水泥灰与铁锈的腥气,此刻竟淡得几乎闻不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碎了这份宁静,球鞋橡胶底在潮湿水泥地上刮擦出“吱——嘎”的锐响,像钝刀割着生锈铁皮。
林满是跌跌撞撞冲进来的,左膝磕在门框凸起的钢筋上,闷响伴着一阵钻心刺痛。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了各色颜料的围裙。松节油、钴蓝与赭石混成的刺鼻气味裹着汗酸直冲鼻腔;围裙布料早已僵硬板结,蹭过手臂时发出沙沙的粗粝声,头发被风吹得像个鸡窝,几缕发丝黏在汗津津的额角,又湿又沉,手指缝里全是黑黢黢的碳粉,指腹粗粝如砂纸,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灰黑,舔一下舌尖泛起微涩的苦。
这姑娘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肺里像拉着风箱,呼哧带喘。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骨发紧,喉咙深处泛着铁锈味的干渴。
“在哪……在哪?”她眼神发直,根本没看周围的人,目光直接被那团悬浮的光晕吸了过去,瞳孔在光晕映照下缩成针尖,虹膜边缘泛起一圈极淡的琥珀色涟漪。
“去。”陈凡没废话,甚至没让路,只是把下巴往光柱中心扬了扬,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颈侧青筋微微绷起,像一根蓄势的弓弦。
林满咽了口唾沫,那是她在画室里面对一张无论如何都画不好的白纸时的习惯动作,唾液滑过干裂的下唇,留下一道细微的凉痕。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那只刚才还在速写本上疯狂刻划的右手,此刻却抖得像帕金森,臂肌肉不受控地抽搐,指尖悬停在半空时,能清晰看见汗珠正沿着指节沟壑缓缓爬校
陈凡眯起眼,随时准备在她被弹飞的时候出手捞人。他脚踝绷紧,腿肌肉线条骤然绷直,像一张拉满的复合弓。
但预想中的斥力并没有出现。
林满那满是碳粉和汗水的指尖,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层看不见的空气墙,结结实实地按在了那颗黑色的晶核上,触感奇异——表面冰凉如深潭水,却又在接触瞬间渗出一丝微烫,仿佛握住了刚熄灭的炭块。
“嗡——”
晶核表面原本死寂的黑色突然像水波一样荡开,低频震颤顺着指尖窜上手腕,耳膜随之嗡鸣,连牙根都微微发麻。
那些坑坑洼洼的表面瞬间变得平滑如镜,镜面里竟然倒映出了一幅流动的画面:那是林满速写本上的内容,连续七,七碗汤,七个不同的背影。
画活了。
林满原本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垮下来,她长长出了一口气,那是一种交卷后的虚脱福气息喷在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湿气,额角汗珠终于砸落在水泥地上,“嗒”一声轻响。
“拿出来。”陈凡盯着那东西,沉声提醒,“别在那感叹,这地方不是美术馆。”
林满如梦初醒,赶紧双手合拢,想要把那颗只有拳头大的晶核捧出来。
然而,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那晶核明明悬浮在半空,没有任何物理支撑,可当林满试图搬动它时,它却纹丝不动。
就像是被焊死在了这一方的空间坐标里。
林满憋红了脸,手臂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脚底下的球鞋在水泥地上蹭出两道灰印子,鞋底橡胶在粗砺地面上撕扯,发出持续的“嘶——嘶——”声,脚踝处传来火辣辣的灼痛,那晶核连一毫米都没挪窝。
“怎么……怎么这么沉?”林满带着哭腔,转头看向陈凡,“凡哥,是不是还得用撬棍?”
“不是沉。”陈凡盯着晶核表面那一行若隐若现的红色铭文,眼神冷了下来,“是它嫌你手轻。”
“手轻?”林满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那双为了画画磨出老茧的手,掌心老茧厚硬如树皮,指腹却敏感得能分辨出宣纸纤维的走向。
“啊!”
一声短促的痛呼从旁边传来。
苏晚萤猛地捂住耳后,那里原本只是跳动的青色血管,此刻竟然泛起了金红色的光。皮肤下似有熔金在奔涌,灼热感穿透指腹,烫得她指尖发颤,像是有烧红的细针在往皮肉里扎。
她疼得浑身痉挛,却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复述着一段直接炸响在她脑海里的杂音:
“你看过,你记过,但你没流过汗。”
“善若止于念,终归虚妄。”
苏晚萤大口喘息着,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汗珠坠地时溅开细的水花,在昏暗光线下闪出一点微弱的银光,声音嘶哑:“凡哥,它……它不要观众。它满只是个记录员,这东西认死理,它要的是那个把热乎气儿递出去的人。”
陈凡眉头紧锁。这破玩意儿,居然还要搞“实名认证”那一套?
“还得我去?”大刘在一旁听得着急,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粗壮的臂上汗毛倒竖,皮肤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我有劲儿!我送单,我是专业的!”
“你刚才试过了,过不去。”陈凡伸手拦住这头蛮牛。掌心压在他肩头,能感觉到肌肉块下蓬勃的搏动,“你有力气,但你没有这道‘门’的钥匙。满有钥匙,但她没送过汤。这就是个死循环。”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头顶那盏要死不活的灯泡还在滋滋作响,电流声忽高忽低,像垂死者的呼吸,灯丝在玻璃罩里投下摇晃的、病态的黄影。
这就像是那种设计得极其变态的解谜游戏,道具都在这儿了,但逻辑链条却断了一环。
“等等。”陈凡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大刘还在亮的手机屏幕上。
那是“暖途联盟”的骑手后台,上面正闪烁着待接单的提示。
陈凡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
系统,尤其是这种从上古遗留下来的因果律系统,它们判定的往往不是结果,而是“规则的闭环”。
“苏晚萤得对,它要的是‘践行者’。”陈凡猛地转头看向大刘,语速极快,“大刘,你现在手里有没有那种还没送或者是刚取消的单子?或者你能模拟一个单子吗?”
“啊?”大刘懵了一下,但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已经熟练地划开了手机,屏幕冷光映亮他鼻尖沁出的细汗,“今……今为了来这儿,我把系统挂了忙碌。不过有个习惯,每给周岩那工地送的营养汤,我都设了个虚拟单,为了记账。”
“就在这儿送!”陈凡指着那个晶核,“别把它当石头,把它当那个送餐窗口!”
苏晚萤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强忍着耳后的剧痛,冲着大刘喊道:“就像你平时那样!别管这是哪,就当是你在跑第六十九单!”
大刘是个实诚人,虽然听不懂什么因果法则,但他听得懂指令。
他深吸一口气,那种平时跑单时特有的、带着点焦躁但又很利索的状态瞬间上身,胸腔扩张,肩胛骨向后收紧,腰腹肌肉自然绷紧,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短刀。
他也没真掏出什么汤来,而是对着空气做了个极其标准的“取餐、亥、冲刺”的动作链。
然后,他对着几步开外的周岩——那个断了指头的焊工,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最平常不过的话:
“西郊工地尾号3306的!汤到了!老规矩,给你搁窗台上了啊!趁热喝,别馊了!”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带着常年混迹街头的烟火气,在空旷的地下室里甚至带出了回音,声波撞上砖墙,反弹回来时裹着灰尘的微响,震得林满耳膜嗡嗡作响。
一直缩在角落里神情恍惚的周岩,听到这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话,身体猛地一震。
那是肌肉记忆,是他这半年来每中午最期待的时刻。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脸上那种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憨厚和急牵
“哎!来了!谢了啊大刘哥!”
周岩一边应着,一边快步走向那个晶耗方向,伸出手,做了一个虚空“接碗”的动作。
这一递,一接。
明明中间隔着几米远,明明两手空空。
但就在周岩那句“谢了”出口的瞬间,那颗纹丝不动的晶核,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它表面那层黑色的光泽像是被高温熔化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以它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扩散。涟漪掠过皮肤时,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像无数细的电流在表皮游走。
“有反应!”陈凡眼睛一亮,立刻转头吼道,“林满!画下来!现在!把这股子劲儿给我锁进纸里!”
林满不用他喊,早在听到大刘那嗓子的瞬间,她就已经翻开了速写本。
没有笔,她就用刚才沾满碳粉的手指头直接往纸上抹。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为了交作业而画画的学生。
她画的是那声粗糙的吆喝,画的是周岩脸上那抹放松的笑,画的是这两个生活在城市底层的男人之间,那点微不足道却又真实存在的默契。
“嘶啦——嘶啦——”
手指摩擦纸张的声音,在这一刻竟然盖过霖下室里的电流声,纸面粗粝的阻滞感从指尖直抵神经,碳粉簌簌落下,在灯光下扬起细的灰雾。
随着林满最后一笔抹下,那颗顽固的晶核终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它像是拔萝卜一样,把自己从那个无形的底座上拔了出来,缓缓上升了三寸。
但也仅仅是三寸。
它又停住了。
依旧悬浮在半空,上下沉浮,像是个被拴住的气球,想飞却飞不走。
“还不够?”大刘瞪大了眼,“我嗓子都喊哑了!”
陈凡死死盯着那颗晶核。
他的左眼尾再次传来一阵滚烫的热流,视野里的金线疯狂跳动,与那晶核内部的某种频率产生了共鸣。
他看到了一行新的铭文,不是写在表面,而是直接烙印在规则深处:
【善行不断,方为真印。】
“不是不够真,是不够长。”
陈凡突然盘腿坐了下来,也不管地上脏不脏。
他闭上眼,没有去管那颗晶核,而是让自己的思绪沉了下去。
他在回想。
回想这半年来,为了那个坑爹系统赚功德点,他扶过的每一个老太太,抓过的每一个偷,甚至是为了蹭那一两点功德值,半夜爬起来去把共享单车摆整齐的那些蠢事。
每一次,他都觉得那是为了钱,为了变强。
但此时此刻,当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串联起来时,他才发现,那不是一个个孤立的任务点。
那是一条线。
一条因为“坚持”而被赋予了力量的因果线。
取核之法,不在于此时此刻你用了多大的力气,而在于你是不是能在漫长的岁月里,把这件事变成一种本能。
陈凡猛地睁开眼,左眼瞳孔深处,金光如炬。
“这玩意儿不是靠拔出来的。”陈凡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语气里带着一丝了然的笃定,“它是靠‘养’出来的。”
他看向大刘,又看了看那个还在微微晃动的晶核。
此时的晶核,已经不再排斥周围的人,它只是在等待一个承诺,或者,一个契约。
大刘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个因为长期握着车把而磨得发亮的手机,屏幕边缘的划痕在光下泛着幽微的蓝,像一道愈合的旧伤疤,又看了看那颗悬在半空、仿佛在审视众生的黑色石头。
这个粗糙的汉子突然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伸手挠了挠头皮,那动作就像是他平时接了个路远难走的大单子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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