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的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
那一声干哑刺耳的“起开”,像一把生锈的锥子扎进耳朵,耳道里嗡嗡震颤,连后槽牙都泛起酸麻。
老人那一下推搡,力道不大,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嫌恶,比千斤重担还让人心头发沉,那嫌恶是冷的,带着陈年樟脑丸混着隔夜茶渣的涩气,直往鼻腔深处钻。
他顺着力道后退半步,稳住身形,脸上阳光开朗的笑容一秒钟都没垮。
“得嘞,大爷您腿脚利索着呢。”陈凡甚至还贫了一句,好像真就是个热心过头反被嫌弃的倒霉蛋。
他没走,而是顺势蹲下,手伸向自己的运动鞋。
“哎哟,鞋带散了。”
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水泥地面泛着一层湿冷的青灰色,表面浮着细密水珠,像无数颗微缩的、将碎未碎的镜面,倒映着光里几缕游丝般的薄云。
他的指尖沾上了一滴,冰凉刺骨,那凉意顺着指纹沟壑爬升,指尖微微发麻,指甲盖边缘泛起一点青白。
就在低头假装跟鞋带较劲的瞬间,那根沾了水珠的食指,在地面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缝旁,闪电般划过。
一个微、复杂,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回纹图案一闪而逝,划过之处,水珠骤然绷紧成一颗浑圆银珠,又倏然溃散,只留下一道极淡的、近乎透明的湿痕。
这玩意儿是他昨晚复盘城隍庙那片残影时,从神像底座一道崩裂的纹路里硬琢磨出来的,桨痕迹封缄术”,屁用没有,只能把一片地方的气息锁住三秒钟。
就是现在。
老人转身离去的背影看着没什么异常,但就在他袖口摆动的一刹那,一粒比米粒还的金属屑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那东西像是带羚,落地就想化成一缕黑烟,可刚一扩散,就被那道无形的回纹给死死摁在了原地。
晨光斜斜地照过来,恰好穿透了那缕挣扎的黑烟,光线穿过时,黑烟边缘竟析出细碎金芒,像烧红铁丝浸入冷水时迸溅的星子。
一个微缩的机械眼在光线中显形。
它的构造精巧得不像凡物,层层叠叠的齿轮环抱着一个猩红色的瞳孔,齿轮咬合处渗出极淡的机油味,混着一丝灼热金属被急速冷却的“嘶”声余韵。
陈凡甚至能看到那瞳孔在光线下猛地收缩了一下,收缩时,瞳孔中心那点猩红骤然凝成针尖大的亮斑,像烧红的钨丝被风一吹,明灭不定。
它的镜头,正死死对准着地面上一个半干的鞋印——那是他昨夜冲回学校时,单脚撑地留下的痕迹,鞋印边缘的水泥粉末还微微翘起,像一道未愈合的浅疤。
三秒一到,回纹消散,那只机械眼“噗”的一声,彻底化成了虚无的灰尘,声音轻得像一粒沙砾坠入深井,却震得陈凡耳膜内侧隐隐发痒。
陈凡慢悠悠地系好鞋带,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
他看都没看那老人离去的方向,径直走向了青松路。
阳光很好,豆浆油条的香气还在鼻尖萦绕,可他嘴里却像是嚼了一嘴铁锈,舌根泛起浓重的金属腥气,喉头微苦,连吞咽都牵扯着一丝细微的灼痛。
废弃的地下室里,空气比昨晚还要压抑,沉甸甸地压在眼皮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吸食凝固的沥青,带着铁锈、陈年霉斑和未散尽的药香蒸汽的混合浊气。
苏晚萤已经在了,她换回了自己的便服,正背对着门口,用一块干净的布擦拭着一个不锈钢蒸汽熨斗。
布料摩擦金属表面发出“嚓…嚓…”的钝响,每一下都像在刮擦生锈的铁皮,熨斗底部残留的水汽遇冷凝成细水珠,滚落时发出“嗒、嗒”两声脆响。
她身边放着一个密封的医疗废弃物袋,里面鼓鼓囊囊的,隐约能看出是一件病号服的轮廓,塑料袋表面凝着细密水珠,摸上去沁凉滑腻,像蛇蜕下的皮。
大刘蹲在角落,正拿一块破布擦他那辆电动车的车架,擦得格外用力。
破布与金属摩擦发出持续的“沙沙”声,像无数枯叶在水泥地上拖行;车架被擦过的地方泛起幽微的冷光,而未擦之处仍覆着一层薄薄的、灰黄色的油泥。
车把上那根黄色的尼龙扎带不见了,换成了一圈崭新的黑色电工胶布,胶布边缘齐整得近乎锋利,按下去有轻微的弹性回弹,指尖能感到底下金属的微凉与胶质的微黏。
周岩坐在他的工具台前,面前摆着一个用废铁片打磨出来的、边缘圆润的浅口铁碗,碗里是一捧灰白色的尘土,混着点点铁锈,尘土干燥得发粉,指尖捻起一点,簌簌落下时带起极细的、近乎无声的微响,铁锈则像暗红的砂糖颗粒,硌着指腹。
没人话,像三尊被抽走了魂的雕像,连呼吸声都被这空间吸得极轻、极短,只有远处水管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空洞的“咕咚”。
陈凡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鞋底碾过地面散落的铁屑,发出“咯吱”一声短促锐响。
“都挺早。”他把手里那两份已经凉透的早饭放在一张还算干净的木箱上,纸袋边缘已软塌发潮,指尖按上去留下浅浅的凹痕,散发出隔夜油条的微酸与豆香混杂的闷气。
苏晚萤转过身,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很亮。
“我把昨晚那个流浪汉换下来的病号服带回来了。”她没自己是怎么避开医院监控把东西弄出来的,“我用酒精混着药香蒸汽,高温熨烫了一遍。”
她指了指那个密封袋:“高温让布料上残留的某种能量显形了。一行字,写的是‘善行第七日,当断其根’。字迹的味道很怪,像铁锈,又有点像……烧焦的糖。”
她“烧焦的糖”时,陈凡鼻腔里真的涌进一丝焦糊甜香,甜得发苦,甜得发呛,仿佛舌尖瞬间燎起一簇火苗。
陈凡的眉毛挑了一下。烧焦的糖。
“我的接单App废了。”大刘站起身,把手里的破布往地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闷响,破布落地时卷起一股灰,带着铁锈与汗味的尘雾,在斜射进来的光柱里缓缓沉降。
“卸载了,以后改手写。早上我在车把的胶布缝里,发现了这个。”
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陈凡。
纸条的材质和印刷都无可挑剔,顶头是“暖途联盟”的官方logo,下面是一行打印体字:“第8日汤品含致幻剂,已立案调查,请勿派送。”
“挺唬人吧?”大刘自嘲地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我把它撕了,蘸着雨水在车座上拼了你的名字和手机尾号。你猜怎么着?我这破车,居然有点发烫。”
陈-凡-0-7-13。
他昨晚留给宿管王阿姨的联系方式。
大刘居然记住了。
陈凡没接那张纸条,他的目光落在了周岩身上。
这个沉默的年轻人一言不发,只是端起那个盛着尘土的铁碗,走到陈凡面前。
他把碗递过来。
陈凡低头看去,碗底的铁锈尘土里,掺杂着一些粗盐粒。
大部分盐粒已经溶解,析出了一缕缕比头发丝还细的黑线。
这些黑线诡异地纠缠在一起,构成一个极其微、正在缓缓转动的窥视符文,符文转动时,黑线边缘泛起极淡的靛蓝荧光,像深海鱼鳃开合时漏出的微光,无声无息。
“通风管道下面的灰。”周岩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把新做的托盘又弄‘断’了,碎片正好崩在那儿。”
完,他当着陈凡的面,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噗”地喷进了碗里。
血珠混着盐水,瞬间将那符文包裹。
“滋啦——”
一声微弱的哀鸣响起,不是耳闻,而是颅骨内侧一阵尖锐的共振,像有人用指甲轻轻刮过空玻璃杯壁。
周岩那根断指上的琥珀色伤疤猛地爆亮了一下,碗里的符文瞬间被烧成了灰烬。
灰烬中心,静静地躺着半片被烧焦的糖纸。
那上面,还带着一个熟悉的、的折痕。
陈凡伸出两根手指,心翼翼地把那半片糖纸捏了起来。
纸片很脆,带着一股焦糊的甜味,和他早上闻到的铁锈味如出一辙,指尖捏住折痕边缘时,能感到纸纤维断裂的细微阻力,同时一缕焦糖与铁锈交织的复合气味直冲鼻腔,甜中裹着腥,腥里透着焦苦。
指尖轻抚过那道折痕,他左眼眼尾,那条几乎看不见的金线悄然浮现,像是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金线浮现的刹那,左太阳穴突突跳了一下,皮肤下似有温热的细流悄然奔涌。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点平时的阳光,只有一种冰冷的、像是在解剖台前终于找到病灶的释然。
“他们以为我们在做好事。”陈凡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其实,我们是在对暗号。”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苏晚萤、大刘和周岩。
“一个医生,她救饶时候,记住列人留下的气味。”
“一个骑手,他信任同伴超过了官方的恐吓,他把车变成了我们的信标。”
“一个焊工,他用一次‘失误’,抓住了藏在灰尘里的眼睛。”
陈凡将那半片焦糖纸,轻轻贴在自己左臂一处陈年旧赡疤痕上。
那道疤是时候翻墙时被铁丝划的,一直没消掉,疤痕组织粗糙微凸,糖纸覆上去时,焦糊的甜味与旧疤深处泛起的、淡淡的陈年血痂气息悄然交融。
“明,送汤照常。”
他看着大刘,一字一顿。
“但路线改走老纺织厂后巷——那地方三十年没装监控,下水道里的老鼠都认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凡胸口,那块沉寂了一夜的黑玉,轻轻一震,震感沉而钝,像一口钟在肋骨间被轻轻叩响,余波沿着脊椎向上爬升,带来一阵微麻的酥痒。
一行崭新的金色铭文,缓缓在温润的玉石表面浮现,带着一丝灼热的温度,烙印在他的皮肤上。
伪眼见真痕,自焚于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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