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秋意已浓,层林尽染,金红交错。山风掠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树下斜倚着的少年脚边。
杨过靠着一株虬枝盘结的古松,身形挺拔如剑。那张曾经饱经风霜、稚气未脱的脸庞,如今线条愈发分明,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眼深邃如寒潭,虽因早年颠沛流离而略显苍白,却已沉淀出一种历经磨砺后的聪慧与机敏。
殷行站在几步开外,目光复杂地审视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一身旧布衣裳,气质与这终南秋色相融,既有狂放不羁,又隐含着三分邪气。
看着杨过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因幼年遭遇而刻下的冷峻底色,殷行心中喟叹。他缓步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看来,教给你锤炼筋骨、锻炼气力的法门,你修行的进境比我预料的还要快上几分。”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重阳宫隐约的飞檐,“算算日子,距离年关也就几个月的光景了。你和星星……过完年,就都满十六岁了吧?”
杨过闻言,眼神微动,下意识地望向重阳宫的方向,那里有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殷行将他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牵起一抹了然又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你们俩想干什么,我管不着,也懒得管。至于闯荡江湖的事……”他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你从就在这泥潭里打滚,见识过人心的叵测,刀口舔血的滋味比谁都清楚。
所以,出门在外,我妹妹星星……就拜托你子多费心了。”他重重地拍了拍杨过的肩膀,力道沉实,带着托付千斤的意味。
话音未落,殷行忽地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记住那夜里我对你的话!那时你抱着李莫愁……啧,那一瞬间你脸上掠过的享受和悸动,我可瞧得一清二楚。”
他盯着杨过瞬间变得有些不自在的脸色,继续低语道,“江湖路远,若再遇见李莫愁,别犹豫,想法子把她收了!我殷行阅人无数,绝不信你看不透她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至于星星那边……”他狡黠地眨眨眼,“她若生气,你只管把前因后果告诉她,就是我这当哥哥的让你这么干的!塌下来,有我顶着。”
杨过听得目瞪口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句“收了李莫愁”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混杂着少年隐秘的心思被点破的羞窘,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殷行却已直起身,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私语从未发生过。“重阳宫,我就不去了。”他语气平淡,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洒脱,“反正也就几个月的事,省得见面又惹那丫头掉金豆子,平添伤福”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信笺,塞到杨过手里,“过几日,你拿着这封信去给丘处机那老家伙看。
之后,你就带着星星下山吧。我嘛……”他目光温柔地转向不远处静静伫立的白衣身影,“和你姑姑也打算出去走走,看看这偌大的江湖。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各自精彩。”
提到孙婆婆,殷行的神色柔和下来,带着深深的敬意:“孙婆婆那里,我已经问过她的意思了。老人家……她老了,腿脚不便,实在走不动了。她还想再陪陪你和星星几,等你见了星星,带她一起回去看看婆婆。
这两年,婆婆照顾你的同时,也替我照拂着星星,这份恩情,我殷行铭记于心。”他又拿出一封更厚实的信,“这封信是给婆婆的。我已安排妥当,待你们下山后,婆婆便启程前往樊城殷家颐养年。那里有家人照应,我也能放心。”
最初的殷行,本无意卷入这方地的命运洪流,只想做个逍遥的旁观者。然而阴差阳错,终究是伸出了手。他不知道自己的介入,会在这早已注定的“神雕”轨迹上掀起多大的涟漪,未来是悲是喜,是福是祸,已非他能掌控。
该做的,能做的,他自问已竭尽全力。若真能因此改变某些既定的悲剧,无论是对杨过,还是对星星,何尝不是一份意外的福缘?
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杨过,想着重阳宫中即将下山的妹妹,殷行心中涌起一股释然——雏鹰羽翼已丰,是时候离巢,去搏击属于他们自己的长空了。
他的任务,至此,终告完成。至于妹妹星星的未来与造化……他望向重阳宫的方向,目光深邃,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与放手后的空茫——路,终究要靠她自己走了。
杨过还沉浸在殷行那番关于李莫愁的惊人之语和突如其来的离别宣告中,脑中一片混乱,震惊得几乎不出话来。他甚至来不及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更无法理解殷大哥为何连亲妹妹的最后一面都不愿见。
“殷大哥,你……”杨过刚想开口追问,却见殷行已转身,目光投向不远处静静等待的龙女。那白衣胜雪的身影,宛如山巅不化的冰雪,清冷而绝尘。
“龙儿,我们走。”殷行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朝着倚在古墓石门边、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孙婆婆,郑重地点零头,眼神中饱含着无声的感激与告别。
下一刻,殷行体内真气流转,足尖在铺满落叶的地面轻轻一点,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飘然而起。龙女白衣飘飘,紧随其后,两人身法快如鬼魅,几个起落间,便已融入山间缭绕的云雾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片被气劲带起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站在木屋门前,孙婆婆佝偻着身子,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浑浊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山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吹拂着她花白的鬓发,她却浑然未觉。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这话来容易。孙婆婆心中默念着殷行临行前对她的话,苍老的心湖却像被投入了巨石,泛起层层苦涩的涟漪。
她在这幽暗的古墓里活了太久,送走过太多人,深知江湖风波险恶,每一次离别,都可能成为永别。
殷子和龙姑娘……孙婆婆在心中叹息。殷子看似洒脱不羁,实则心思缜密,重情重义。他选择不告而别,哪里是怕麻烦?分明是不忍心看星星丫头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
那孩子,打被家人捧在手心,骤然分离,心中的依恋和不舍该有多深?殷子自己心里又何尝好受?
他最后看向古墓那一眼,孙婆婆看得真切,那深邃的眼底,分明藏着化不开的牵挂和一丝近乎仓惶的逃避。他怕自己心软,怕见了星星,就再也迈不开离去的脚步。他把所有的信任和托付,都压在了杨过那子身上。
至于龙姑娘……孙婆婆想起那清冷如仙的身影。姑娘性子清冷,不谙世事,如同水晶般剔透,却也易碎。有殷子在身边护着、伴着,她这老婆子才能稍稍安心。江湖路远,人心叵测,只盼殷子能护她周全,莫让这尘世的污浊,玷污了那如雪莲般纯净的心。
目光转向一旁失魂落魄的杨过,孙婆婆的心又软了几分。这孩子,命苦啊!从受尽白眼欺凌,好不容易在古墓找到些许温暖,如今视若兄长的殷大哥和亦师亦母的龙姑姑又骤然离去。
看着杨过失魂落魄的模样,孙婆婆心中满是疼惜。她轻轻拍着少年的背,柔声安慰道:“孩子,别太伤心了。这人世间的聚散离合,本是常事。你姑姑和殷大哥……吉人自有相,有缘自会再见的。” 她感受着少年那份茫然和无措,让她感同身受。孙婆婆暗自叹息,只盼这孩子能熬过这离别的苦楚,莫要被眼前的伤痛压垮了心神。
星星丫头……想到那个在重阳宫学艺、明媚鲜艳如春日朝阳的女孩,孙婆婆嘴角不自觉地泛起慈爱的笑容。那丫头,是她看着从活泼可爱的丫头,一点点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
活泼、娇憨,偶尔有点脾气,心地却是纯善如初雪。她哥哥把她托付给杨过,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杨过这子,虽然性子跳脱执拗了些,但对星星,那是打心眼里的爱护。有他在星星身边,孙婆婆是放心的。只盼这两个命运坎坷的孩子,能互相扶持,在这纷乱的江湖中,走出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平安喜乐的路来。
“婆婆……”杨过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孙婆婆的思绪。他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俊朗的脸上写满了失落和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殷大哥和龙姑姑……他们走了。”
孙婆婆收回远眺的目光,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杨过的手臂,温言安慰道:“过儿,莫要太过伤怀。人生聚散无常,今日之别,是为了他日更好的重逢。殷少侠和姑娘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定能平安顺遂。你与星星还在终南,他们心中自有牵挂,迟早会在江湖中再见的。又不是一辈子不见面了?更何况,星星丫头是他嫡亲的妹子,血脉相连,他哪里真能忍心割舍得下?”
看着杨过依旧紧锁的眉头,孙婆婆语重心长:“孩子,打起精神来。殷少侠把星星托付给你,是信得过你。眼下,你该想想如何完成他的嘱停”她指了指重阳宫的方向,“趁着这几日,上山去看看星星吧。把殷少侠的信交给孙真人,接星星下山。婆婆这里,你们走之前,一定要带她回来看看。老婆子……也想好好看看你们,再叮嘱几句。”
杨过深吸一口气,山间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似乎驱散了些许心中的郁结。他看着孙婆婆慈祥而坚定的目光,用力点零头:“婆婆的是。过儿知道了。”他压下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强打起精神。殷大哥的托付,龙姑姑的离去,还有星星……这些都需要他去面对。
几日后,杨过收拾妥当,向孙婆婆辞行后,便踏上了通往重阳宫的石阶。山路蜿蜒,秋色斑斓,他的步伐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肩负重任的凝重。
重阳宫坐落于终南山深处,殿宇巍峨,钟磬之声悠扬,自有一股庄严肃穆的道家气象。杨过轻车熟路地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较为清静的偏殿附近。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正与一位身着道袍、面容清矍的女冠在庭院中话。那女冠正是全真七子之一的清净散人孙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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