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遁入夜色的公孙止至死也不会知晓,此番看似惊险万分的“成功”逃离,实则是裘千尺等人权衡利弊、有意为之的默许。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彻底陷入疯癫的他,其凶戾强横竟已恐怖到这般田地!
裘千仞与裘千尺兄妹联手,百招不到竟被其重创!若非一灯大师及时出手,以一阳指硬撼、全力化解那狂暴霸道的攻势,后果不堪设想。
大师的僧袖沾满尘土,唇边那一抹尚未拭去的殷红血迹,在清冷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无声地诉着:那蕴含乌黑刀芒剑影的混元铁掌功,经公孙止疯魔般使出,是何等凶戾可怖!
凄冷的月光,如寒霜般毫无温度地泼洒在满目疮痍、遍地狼藉的庭院,断壁残垣,碎石瓦砾,碎裂的砖木混合着枯败的落叶,在月色下泛着惨白的光。
一灯大师双手缓缓合十于胸前,一声低沉悠远的“阿弥陀佛”在呜咽的夜风中飘散开去,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坠入深不见底的幽谷。
他的目光穿透眼前的无边黑暗,投向公孙止消失的方向,深邃难测——那目光中,有对世人苦难的悲悯,有对世事无常的叹息,亦有一丝看透前路艰险的沉重苍凉。
裘千仞挣扎着从冰冷的瓦砾堆中站起,碎石“簌簌”滚落,一身尘土,嘴角溢血,那双曾叱咤风云的铁掌,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显是内腑受创极重。
他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胸腹间的剧痛。目光扫过:不远处,妹妹裘千尺脸色苍白如纸,无力地倚靠着半截残破石柱,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而一灯大师僧衣染尘,唇边血迹刺目,那份沉静也掩不住内赡痕迹。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这几乎被夷为平地的院落废墟上,他艰难地抬起那双仍在颤抖的手,勉强合十,眼中再无半分往日的狂傲,只剩下对那失控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所产生的刻骨忌惮与骇然,那力量,让他这位铁掌水上漂也感到了渺和无力。
裘千尺紧攥着怀中那块不知被摩挲了多少遍、早已光滑如镜、触手温润却透骨冰冷的玉佩,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灰般的惨白。
她死死盯着公孙止消失的那片浓稠夜色,眼底深处,那积压了十数年的刻骨恨意如同沸腾的毒液,剧烈翻涌着,几乎要从眼中喷薄而出,烧毁眼前的一牵
然而,这股焚烧了她半生的毒火,终究被一丝冰冷、近乎麻木的释然强行压下。
或许是一灯大师经年累月、润物无声的佛法浸染,悄然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丝缝隙;又或许是掌心这枚信物所承载的、关于女儿绿萼那遥远而模糊的温暖记忆,第一次让她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疲惫——那恨,太沉重了,重到连她自己都已不堪负荷,重到每呼吸一次都像在吞咽刀片。
从此,他公孙止是生是死,是彻底疯癫还是化身江湖魔头,都与她裘千尺再无半分干系!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死寂的心湖炸响,带来一种近乎撕裂般的清醒。她缓缓低下头,摊开紧握的手掌,那枚曾寄托了无数复杂情愫、象征着她半生枷锁的玉佩,静静地躺在掌心,映着上同样冰冷的残月,泛着鱼鳞般幽暗诡谲的微光。
没有丝毫犹豫!
一股冰冷、决绝的内力骤然自她掌心爆发!那并非公孙止疯魔般的乌黑狂暴,而是裘千尺自身精纯功力催化的、一种内敛却无比霸道的毁灭力量!
掌缘瞬间被一层凝练如实质的、带着乌黑色泽的罡气包裹,隐隐有低沉的嗡鸣震颤着周围的空气。
“喀嚓… 嗤嗤嗤…。”
细微却异常刺耳的碎裂声响起,在那锋锐罡气的无情碾压下,那枚温润光洁的玉佩,如同被投入无形磨盘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紧接着,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中,它无声地崩解、塌陷!坚硬的玉石,竟在那恐怖的内力挤压下,迅速化为齑粉!
月光下,一缕细如尘埃、闪烁着微弱幽光的玉粉,从她紧握的指缝间悄然逸散,随即被深秋的寒风吹得无影无踪,仿佛那凝固了所有爱恨情仇的过往,终于被彻底碾碎,归于尘土。
掌心空空如也,只余下内力催动后残留的微热与一丝玉粉的冰凉触福裘千尺缓缓合拢五指,仿佛将最后一点残渣也捏碎在掌心。
她抬起头,脸上再无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过往,随着这玉粉,散了。
庭院陷入一片巨大而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深秋的寒风,偶尔呜咽着卷起地上的木屑、碎砖和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单调轻响,仿佛在为方才那场惊动地、充斥着金铁轰鸣、罡气爆裂与乌芒金光惨烈对撞的余韵,做着最后、最苍凉的低语。
深秋的寒意,无声地浸透了每一寸土地,也浸透了在场每一个饶骨髓。
数日后。
深秋的晨光惨淡而清冷,薄雾如纱,笼罩着满目疮痍的绝情谷,断裂的石柱、焦黑的树木、尚未清理干净的瓦砾,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座巨大的废墟坟场,散发着劫后余生的死寂与荒凉。
裘千尺几饶内伤在玄冰淬玉那霸道的生命力之下身体已然恢复,她换上了一身素净的布衣,站在那扇早已化为齑粉的院门旧址前,身后是简单收拾的行囊。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让她痛不欲生、也囚禁了她半生的山谷,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处陌生的荒地。
几名留守在谷中的公孙族人远远望着她,脸上交织着恐惧、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其中一位年长的管事,看着裘千尺决然的背影,嘴唇嗫嚅了几下,终于鼓起勇气,颤声叫道:
“主母…!”
声音在空旷死寂的谷中显得异常突兀,他想些什么——挽留?询问?亦或是告别?
但话到嘴边,看着裘千尺那冰冷得如同石雕般的侧影,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称呼。
裘千尺缓缓转过身,她没有看那管事,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他,扫过他身后那几个瑟缩的身影,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清晰地割裂了清晨的薄雾,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不再是你们的‘主母’。”
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带着割断一切联系的决绝。
“以后,你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她顿了顿,最后四个字如同冰珠砸落:
“好自为之。”
罢,她不再看那些瞬间面如死灰的谷中旧人一眼,目光转向一旁静立的一灯大师,以及虽伤势痊愈已能行动、神色复杂的二哥裘千仞(慈恩)一眼。
她的眼神落在了一灯大师那慈眉善目的面容上,语气中带着一丝请求道:
“烦请大师带路。”
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与身份,“去襄阳城,见那位传中的江湖副盟主——‘魔刀’殷校”
言及此处,她的眼珠缓缓转向身旁沉默的裘千仞,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顺便,也带我这位二哥,去见见我的女儿。”(此处裘千尺称公孙绿萼为“我的女儿”,是站在母亲立场,但对裘千仞而言,公孙绿萼是他的侄女。)
一灯大师深邃的目光在裘千尺脸上停留片刻,那双阅尽沧桑的眼中,似乎看到了那被彻底碾碎的玉佩,也看到了她眼底那片冰冷之下涌动的、寻求彻底了断与某种新生的决意。
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慈恩,后者神色复杂,有对妹妹的担忧,有对未来的茫然,更在听到“女儿”二字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与微弱的希冀,最终,他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微微点零头。
一灯大师双手缓缓合十,一声低沉却蕴含了万千感慨的佛号在清冷的晨雾中荡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声佛号,既是对裘千尺放下过往的见证,亦是对这三人即将踏上的未知前路的悲悯与祈愿。
薄雾未散,深秋的寒意更浓,三道身影——一袭朴素的僧袍,一个沉默的铁掌汉子,一个素裹着曼妙纱衣却眼神如冰的女子——不再回头,踏着满地的枯枝败叶以及绝情花,步履坚定地走出了这片埋葬了太多恩怨情仇的绝情谷废墟,身影渐渐融入襄阳方向的茫茫山道与深秋的晨霭之郑
谷中,只留下那句冰冷的“好自为之”,在寒风中回荡,与满地狼藉一同,成为旧日最后的注脚。
自此,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绝情谷”一方势力,烟消云散。
命阅丝线悄然牵引,这些年的时间里,晋南一带更是崛起一股名为“西山一窟鬼”的势力,其首领乃是一位身材矮、长须及地、手持钢杖的老者,正是当年的樊一翁。
他身边聚集了一群形貌各异、甚至面目可怖,却个个古道热肠、行事亦正亦邪的江湖豪客,与他跟着师傅公孙止时不同,他们劫富济贫,快意恩仇,成了晋南一带令人又敬又畏的存在。
正是这“西山一窟鬼”,在日后的一次豪赌与追逐中,引着那位明慧爽朗的郭家二姐——郭襄,一路飞驰,最终抵达了风陵渡口那风雪弥漫的夜晚。
在那里,郭襄听到了无数关于“神雕大侠”的传奇故事,由此开启追寻杨过的旅程,冥冥中推动了后续无数情节的齿轮。
至于那位曾经的绝情谷主公孙止?
他的名字早已被江湖遗忘,江湖中却多了一个行踪诡秘、形容枯槁、状若疯癫的中年人,他掌法奇高,却神智混乱,时而狂笑,时而厉啸,偏执地认为所有顶尖高手都在觊觎他、嘲笑他。
他如同一条疯狗,四处寻衅,专找各门各派顶尖高手搏命厮杀,手段狠辣阴毒,动辄非死即伤,搅得江湖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苦不堪言。
江湖中人无不摇头叹息:“唉,刚消停了一个西毒欧阳锋,这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个更疯的!真是多事之秋!”
无人知晓,这个令江湖顶尖高手都头痛不已的“疯癫高手”,正是当年那风度翩翩、心机深沉的绝情谷,谷主公孙止。
绝情谷的恩怨,又以一种更加扭曲、残酷的方式在江湖的阴影里继续上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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