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而归的队伍拖着疲惫却兴奋的步伐，在午后时分回到了林家集。五辆大车吱吱呀呀地碾过村口的土路，立刻引起了留守人员和轻伤员们的围观。当看到车上堆积如山的弹药箱、食品罐头和药品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龟儿子的！发财了！”一个拄着拐杖的伤兵咧着嘴笑道，差点摔倒在地。
“有药了！杨大姐，有药了！”石头兴奋地跑到正在给伤员换药的杨桂枝面前，手舞足蹈。
杨桂枝抬起头，看着那几箱印着日文和英文的药品，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眼中闪动着希望的光。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向大车。
李啸川没有沉浸在喜悦中，他立刻下令加强警戒，同时组织人手清点缴获，并迅速分发下去。
临时营部前的空地上，缴获的物资堆积起来，像一座山。李大力带着王秀才和几个识字的士兵负责登记造册。
“六点五毫米有坂步枪弹，四十箱，每箱五百四十发，合计两万一千六百发！”
“七点七毫米九二式重机枪弹，十箱，每箱九百六十发，合计九千六百发！可惜我们没有九二式……”
“手雷，二十箱，每箱五十枚，合计一千枚！”
“牛肉罐头，三十箱！”
“压缩饼干，十五箱！”
“药品……磺胺粉二十盒，盘尼西林十支，还有奎宁、止血绷带、酒精……”杨桂枝的声音带着激动，心翼翼地清点着那些能救命的药品。
“歪把子轻机枪，两挺，完好！”
“掷弹筒，三具，配套榴弹六十发！”
“电台一部，完好！”
每报出一项，周围士兵的眼睛就更亮一分。这些物资，对于几乎弹尽粮绝的三营来，无疑是雪中送炭，甚至可以是鸟枪换炮。
“营长，怎么分？”李大力看着登记册，请示李啸川。
李啸川环视了一圈眼巴巴望着他的士兵们，沉声道：“优先补充战斗人员！步枪子弹，使用三八式的，每人先发一百二十发！使用七九步枪的，尽量换装三八式，子弹同样配发！不够的，先用着汉阳造，七九子弹也尽量补充！机枪子弹，孙富贵，你们两挺歪把子，每挺先配一千发！掷弹筒和手雷，集中分配给会用、敢用的老兵！”
“罐头和饼干，除预留部分作为应急干粮外，其余全部下发，让弟兄们吃顿好的！药品由杨桂枝统一保管，优先救治重伤员！”
命令一下，空地上顿时忙碌起来。士兵们排着队，兴高采烈地领取弹药和食物。拿到黄澄澄子弹的士兵，心地将子弹压进弹仓，塞满子弹袋，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分到罐头的，更是迫不及待地用刺刀撬开，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赵根生领到了一百二十发六点五子弹，他将自己的汉阳造正式换成了三八式，仔细检查着枪械。牛娃也拿到了新步枪和充足的子弹，乐得合不拢嘴。张黑娃对子弹兴趣一般，但他又搜罗到了几把品相不错的刺刀和一把鬼子军官的南部十四式手枪（王八盒子），虽然知道这枪不咋样，但别在腰里显得威风。王秀才也分到了足够的子弹，他摸着冰冷的金属，心里踏实了许多。孙富贵看着副射手搬过来的几箱机枪子弹，长长舒了口气，终于不用再抠抠搜搜地计算着点射了。
杨桂枝立刻带着助手，将药品搬到了伤员住处，开始给那些重伤员用药。磺胺和盘尼西林的效果立竿见影，几个高烧不湍伤员情况很快稳定下来，这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夜幕降临，林家集飘起了久违的肉香。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吃着热乎乎的罐头炖野菜，嚼着压缩饼干，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虽然环境依旧艰苦，但充足的弹药和食物，极大地提振了士气。
李啸川、周奎和李大力等人也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商讨着下一步行动。
“有了这些家伙，腰杆子硬了不少。”周奎咬了一口饼干，道，“鬼子丢了这么一大批物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估计会加强巡逻和扫荡。”
李啸川点点头：“所以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明一早，派出侦察哨，扩大侦察范围，摸清周边鬼子的动向。我们也要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
“营长，那部电台……”李大力提醒道。
“王秀才，”李啸川叫过正在一旁默默吃饭的王秀才，“营里就你懂点电台知识，你试着看能不能弄懂，看能不能接收到鬼子或者我们自己的信号。注意保密。”
“是，营长。”王秀才放下饭碗，郑重地应道。他感到肩上又多了一份责任。
就在这时，村口方向传来了哨兵的问话声和一阵马蹄声。很快，石头跑了过来：“营长，团部来人了，是侯处长！”
李啸川眉头一皱，侯善禄？军需处的处长，他怎么来了？他和周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果然，没过多久，军需处处长侯善禄带着两个卫兵，骑着马来到了营部前。他依旧是那身干净的军装，面色红润，与周围士兵的破衣烂衫形成鲜明对比。他笑呵呵地跳下马，目光扫过空地上那些还没来得及完全搬走的弹药箱和食品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哎呀，李营长！周连长！听你们打了个大胜仗，缴获颇丰啊！恭喜恭喜！”侯善禄热情地拱手，脸上堆满了笑容。
“侯处长消息很灵通嘛。”李啸川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呵呵，都是为了抗战嘛，这么大的好消息，我当然要第一时间知道。”侯善禄搓着手，走到那些物资前，拿起一盒罐头看了看，又拍了拍弹药箱，“好东西啊，都是好东西。李营长，你们这次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弟兄们用命换来的。”李啸川语气平静。
“是是是，弟兄们辛苦了。”侯善禄连连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李营长，你也知道，这缴获的战利品，按照规矩，是需要统一上交，再由军需处统一分配调拨的。你们这样私自分发……恐怕不太合规矩啊。”
听到这话，周围的军官们脸色都沉了下来。张黑娃更是握紧了拳头，眼神不善地盯着侯善禄。
李啸川心中冷笑，果然来了。他面上不动声色：“侯处长，规矩我懂。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营伤亡惨重，弹药粮食极度匮乏，如果不能及时补充，下一仗就没法打。我想，上峰也会理解我们这种权宜之计。况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们从鬼子手里抢来的，用在打鬼子身上，经地义。”
“话是这么……”侯善禄皮笑肉不笑地道，“但是规矩就是规矩，要是都像你们这样，那还不乱套了？这样吧，我也不让你们为难，这批物资，你们留下一部分应急，剩下的，我登记造册，带回军需处，也好给上面一个交代。你看如何？”
他这话得冠冕堂皇，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东西一旦被他拉走，再想拿回来就难如登了。恐怕大部分都会进了他自己的腰包，或者被他拿去讨好中央军了。
周奎忍不住开口道：“侯处长，我们营和周连长的人刚合并，现在正是需要补充的时候，这些东西……”
“周连长，”侯善禄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你们中央军是主力，补给自然有保障。川军的困难，我也理解，但还是要按规矩办事嘛。”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李啸川看着侯善禄那张油滑的笑脸，又看了看周围义愤填膺的军官和士兵，知道今不能退让。一旦退让，不仅这批宝贵的物资保不住，以后更会被军需处拿捏得死死的。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侯处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这批物资，我们已经分发下去了，弟兄们就指着这些东西打鬼子、保命。现在再收上来，恐怕……军心会不稳。你看这样行不行，缴获的清单，我可以给你一份，你带回去向上面汇报。至于物资，就留在我们营，我们保证每一颗子弹都用在打鬼子上！如果上面怪罪下来，我李啸川一力承担！”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决，目光直视着侯善禄。
侯善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李啸川态度如此强硬。他看了看李啸川，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眼神凶狠的军官，知道今想强行把东西拉走是不可能了，搞不好还会激起兵变。
他干笑两声，掩饰着尴尬：“呵呵，李营长言重了，言重了。既然你们确实困难，那……那就先这样吧。清单……清单我带走一份，向上峰明情况。你们……好自为之。”
他接过王秀才递过来的缴获清单副本，看也没看，胡乱塞进公文包里，带着卫兵，灰溜溜地骑上马走了。
看着侯善禄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张黑娃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就想来摘桃子！”
李大力担忧地：“营长，这下算是把侯善禄得罪死了，他以后肯定会在补给上卡我们脖子。”
李啸川冷哼一声：“得罪就得罪！难道我们把东西拱手送上，他就能给我们好脸色？就能给我们充足的补给？做梦！想要活下去，想要打鬼子，终究还得靠我们自己！”
他转身，对众人道：“都看到了吧？指望别人，是指望不上的！只有我们自己手里有枪有弹，腰杆子才能硬起来！从明开始，加强训练，熟悉新装备！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川军，不是好欺负的！”
“是！”众人齐声应道，士气高昂。
夜色渐深，林家集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内部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而外部，鬼子的报复，或许很快就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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