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火苗在破屋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人影，将围在地图前的军官们神情各异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汗水的混合气味，以及一种大战前特有的紧张与兴奋。
李啸川的手指在地图上老鸹岭的位置重重一点：“情况大家都清楚了。鬼子一个中队，依托地形，正在抢修工事。我们不能等他把乌龟壳修结实了再打。必须趁现在，拔掉它！”
“营长，怎么打？你下命令吧！”张宝贵瓮声瓮气地道，他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但眼神里全是战意。
李啸川环视众人，沉声道：“老鸹岭地势险，强攻伤亡太大。我的想法是，夜袭！”
“夜袭？”王铁生眼睛一亮，“这法子好！鬼子白修工事，晚上肯定疲惫，戒备也可能松懈。”
“对。”李啸川点头，手指在地图上划动，“根据侦察，鬼子主要兵力部署在山腰平台，那里是碉堡地基所在。苦力被关在平台下方的山洞里。我们要分成几个部分。”
“第一路，突击队！”李啸川看向张黑娃和赵根生，“张黑娃，你担任突击队长！赵根生，你带你的战斗组配合。你们的任务，是趁夜色摸上平台，优先解决鬼子的哨兵和机枪阵地，制造混乱，打开缺口！动作要快，要狠！”
张黑娃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一闪：“营长放心，保证把鬼子的窝搅个底朝！”赵根生没有话，只是用力点零头，眼神沉稳。
“第二路，主攻分队！”李啸川看向张宝贵和王铁生，“张宝贵，你的一连和王铁生的二连剩余人员，合并为主攻分队。一旦突击队得手，发出信号，你们立刻从正面压上去，扩大战果，肃清平台上的残敌！”
“是！”张宝贵和王铁生齐声应道。
“第三路，火力支援和阻击分队！”李啸川的目光转向孙富贵和周奎，“孙富贵，你的两挺歪把子，加上周连长队伍里那挺，组成火力组，由周连长统一指挥。你们提前占据老鸹岭侧翼的制高点，战斗打响后，用火力压制平台上的鬼子，并封锁可能从山下增援的路线！”
周奎沉稳地点头：“明白，保证压制住鬼子火力！”
孙富贵摸了摸他那挺宝贝歪把子：“营长，子弹管够不？”
“管够！”李啸川肯定道，“这次把家底都带上！掷弹筒也归你们火力组，找几个会用的人，关键时刻敲掉鬼子的火力点！”
“第四路，预备队和救护组。”李啸川看向代理老张和杨桂枝，“老张，你带三连剩余人员和部分轻伤员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或接应撤退。杨桂枝，你带救护组跟在预备队后面，负责抢救伤员。”
“是！”老张和杨桂枝同时应道。
“王秀才，”李啸川最后看向王秀才，“你带着电台，跟着我。随时注意接收可能的情报，并记录战斗过程。”
“是，营长！”王秀才感觉手心有些出汗，但更多的是被委以重任的激动。
李啸川直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记住，这次战斗的关键是突然性！突击队是重中之重！行动一定要隐蔽，接敌要迅猛！主攻分队要果断，火力组要精准！所有人都要听从号令，协同动作！我们的目标是全歼这个鬼子中队，摧毁工事，解救苦力，缴获物资！有没有问题？”
“没有！”众韧吼，声音中充满了决心。
“好！各自回去准备，检查武器，饱餐战饭，午夜准时出发！”
会议结束，军官们迅速散去，营地立刻忙碌起来。士兵们仔细检查着手中的三八式步枪，将刺刀擦得雪亮，子弹一颗颗压满弹仓。机枪手们反复检查着枪机和供弹系统，将黄澄澄的子弹链压进弹匣。掷弹筒手们则心地擦拭着炮弹，熟悉着操作要领。
赵根生将他的战斗组召集到一起，除了牛娃和原来的两名老兵，李啸川又给他补充了两个人。他仔细交代着夜袭的注意事项：“跟紧我，脚步放轻，没有命令不准开枪。看到手势行动。优先解决哨兵和机枪手。”
牛娃用力点头，将赵根生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另外几名士兵也神情肃穆，他们知道突击队的任务最危险，也最关键。
张黑娃则显得异常兴奋，他将那把鬼子指挥刀磨了又磨，又检查了别在腰后的王八盒子和几枚手雷。“龟儿子，今晚让你尝尝黑爷的厉害！”他低声嘟囔着，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王秀才在营部里，最后一次检查着电台的电池和耳机，将纸笔准备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杨桂枝和救护组的人则在准备纱布、绷带、止血带和有限的药品。她知道，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又将有许多人流血。
午夜时分，林家集万俱寂。二百多饶队伍悄无声息地集结在村外，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狼群。
李啸川站在队前，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用力一挥手。
队伍分成数股，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向着十里外的老鸹岭潜行而去。
山路崎岖，夜色如墨。士兵们凭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平时训练积累的经验，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没有人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被惊起的夜鸟扑棱翅膀的声音。
李啸川带着营部人员和预备队走在中间。王秀才紧跟在他身后，努力分辨着方向，耳边只有自己咚吣心跳声。
周奎和孙富贵带着火力组，扛着沉重的机枪和弹药，艰难地向着预定的侧翼制高点攀爬。
张宝贵和王铁生的主攻分队，则沿着相对好走一些的山路，缓缓向老鸹岭山腰平台逼近。
而张黑娃和赵根生率领的突击队，则如同真正的幽灵，沿着最陡峭、最隐蔽的路线，向着鬼子的核心阵地摸去。
张黑娃打头，他像山里的狸猫一样灵活，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赵根生紧随其后，眼神在黑暗中警惕地搜索着。牛娃和另外四名突击队员屏住呼吸，紧紧跟上。
越靠近山腰平台，空气中的紧张感就越发浓重。甚至能隐约听到平台上传来鬼子哨兵走动的脚步声和偶尔的交谈声。
突击队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停了下来。张黑娃和赵根生悄悄探出头，观察着前方。
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平台边缘用沙袋垒起了简单的工事，一挺歪把子机枪架设在工事后面，两个鬼子哨兵抱着步枪，在机枪位附近来回走动。更远处，是黑黢黢的碉堡地基和几顶帐篷，隐约能看到帐篷里透出的微弱灯光和晃动的人影。平台下方，似乎有一个山洞入口，外面也有哨兵看守。
张黑娃缩回头，对赵根生打了个手势，示意解决机枪哨位。赵根生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和一个老兵，又指了指另外两个方向游动的哨兵。
行动开始。
张黑娃像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滑出岩石阴影，利用地面的凹凸和杂草匍匐前进，目标是那挺机枪。赵根生和那名老兵则分别从两侧，迂回包抄向另外两个哨兵。
牛娃和剩下的两名突击队员紧张地握着枪，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随时准备冲出去支援。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张黑娃已经接近到距离机枪哨位不足十米的地方。他甚至能看清那个靠着沙袋打盹的鬼子机枪手副射手嘴角流下的涎水。
就在他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平台中央的一顶帐篷里突然走出来一个鬼子军官，似乎是要查哨，正好面向张黑娃潜伏的方向！
张黑娃身体瞬间僵住，紧紧贴在地面上，连呼吸都停止了。
那名鬼子军官似乎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随意地扫视了一圈，打了个哈欠，又转身钻回了帐篷。
机会！
张黑娃不再犹豫，如同猎豹般猛地窜起，手中的指挥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寒光，直刺那个惊醒过来、刚要张嘴的鬼子哨兵咽喉！与此同时，他左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噗！”利刃入肉的声音微不可闻。
几乎在同一时间，赵根生和那名老兵也从黑暗中暴起，用刺刀和匕首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另外两名哨兵。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声响。
张黑娃解决掉哨兵后，毫不停留，直接扑向那挺歪把子机枪，调转枪口，对准了帐篷区和碉堡地基方向。赵根生和那名老兵也迅速占据有利位置。
张黑娃深吸一口气，对着夜空，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的机枪点射声，瞬间撕裂了老鸹岭寂静的夜空！
夜袭老鸹岭的战斗，正式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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