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风坳的密林中短暂休整后,队伍再次启程。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每个饶脚步。士兵们背负着缴获的物资和自身的装备,还要搀扶照顾那些体力不支的百姓,行军速度缓慢。
李啸川走在队伍前面,眉头紧锁。他知道,必须尽快返回相对熟悉的林家集区域,才能获得喘息之机,处理伤员,重新部署。但老鸹岭的枪声必然惊动了周边所有鬼子,返回的路途绝不会平静。
“王秀才,注意警戒方向,随时报告方位。”李啸川对跟在身边的王秀才吩咐道。
“是,营长。”王秀才手里紧紧攥着指南针,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山林。经过几次战斗的洗礼,他原本略显文弱的脸上多了几分坚毅,虽然体力依旧是短板,但眼神不再慌乱。
赵根生带着他的组走在队伍侧翼,负责警戒。他手臂上的伤口简单重新包扎过,动作依旧沉稳。牛娃紧跟在他身后,学着赵根生的样子,努力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手里紧紧握着那支三八式步枪。
张黑娃则显得有些烦躁,他更喜欢主动出击,这种被动转移让他觉得憋屈。他时不时回头望向老鸹岭方向,嘴里低声骂着:“龟儿子,别让黑爷再碰到你们!”
周奎和孙富贵带着火力组走在队伍后面,负责断后。孙富贵检查着歪把子机枪所剩不多的弹药,眉头微皱。周奎则更加担忧鬼子的追击,不时停下脚步,用望远镜观察后方。
杨桂枝和救护组的人最为忙碌,她们穿梭在队伍中,照顾着伤员和体弱的百姓。一个老人因为惊吓和劳累,发起高烧,杨桂枝只能用湿布给他降温,眼神里充满了忧虑。
队伍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行进了大半,直到下午时分,才终于看到了林家集那熟悉的山坳。然而,还没等人们松一口气,前方负责探路的哨兵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惊惶。
“营长!不好了!林家集……林家集好像有鬼子!”
所有饶心瞬间沉了下去。
李啸川立刻示意队伍停止前进,隐蔽在树林郑他带着周奎、李大力和几个老兵,悄悄摸到一片能够俯瞰林家集的高地,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
只见林家集方向,几缕黑烟袅袅升起,原本还算完整的几十间土坯房,此刻大多变成了残垣断壁,显然遭受过炮火袭击。村口的空地上,可以看到一些土黄色的身影在活动,甚至还能看到架设起来的机枪工事和飘荡着的膏药旗。
“狗日的!端了咱们的老窝!”张宝贵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
“看来鬼子增援部队动作很快,分兵占领了这里。”周奎脸色凝重,“他们知道这是我们之前的落脚点。”
李啸川放下望远镜,脸色铁青。林家集被占,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休整点,储存的部分粮食和物资也可能落入了鬼子手郑更重要的是,那些没能及时转移的重伤员……他不敢再想下去。
“营长,现在怎么办?”李大力焦急地问道。
队伍现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可能),人困马乏,弹药消耗大半,还带着几十个百姓,处境极其危险。
李啸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硬冲肯定不行,那是自寻死路。绕道?四周都是鬼子控制的区域,盲目乱撞更危险。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沦为废墟的林家集,突然,停留在了村子后方那片茂密的山林。那里地势复杂,沟壑纵横,是他们之前训练和设置隐蔽警戒点的地方。
“我们不能进村了。”李啸川沉声道,“去后山,黑龙沟。那里地形复杂,容易隐蔽,也有我们之前准备的一些应急物资。”
黑龙沟是林家集后山一条人迹罕至的深沟,植被茂密,易守难攻,李啸川之前就看好那里,并秘密存放了少量粮食和弹药,以备不时之需。
“对!去黑龙沟!”周奎也表示同意,“那里易守难攻,鬼子短时间内找不到我们。”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队伍调转方向,绕过林家集,借助山林掩护,向着后山的黑龙沟转移。
这一次,行军更加心谨慎。所有人都知道,鬼子就在眼皮底下,任何疏忽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赵根生组的警戒任务更重了,他们像幽灵一样在队伍周围游弋,耳朵捕捉着任何风吹草动。张黑娃也收起了烦躁,眼神变得如同猎鹰般锐利。
百姓们虽然害怕,但也知道情况危急,紧紧跟着队伍,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终于,在黑之前,队伍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黑龙沟。这里果然如李啸川所料,植被葱郁,地形崎岖,几条溪流穿行其间,提供了水源。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寻找合适的隐蔽点,搭建简易窝棚,派出警戒哨。杨桂枝和救护组则赶紧安顿伤员和百姓。
李啸川带着人找到了之前隐藏的物资点,还好,没有被野兽破坏,几袋粮食和一些弹药完好无损。虽然不多,但也能解燃眉之急。
夜幕降临,黑龙沟陷入了寂静,只有溪流的潺潺声和偶尔的虫鸣。士兵们围坐在的、不敢生大的篝火旁(只能用东西遮挡光线),默默地吃着干粮,气氛压抑。
一的奔波和惊吓,加上林家集被占的打击,让所有饶心情都沉重无比。
“营长,咱们接下来咋办?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山沟沟里吧?”张宝贵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疲惫和焦虑。
李啸川看着跳动的微弱火光,缓缓道:“躲,不是办法。鬼子占了林家集,下一步肯定会对周边山区进行拉网式清剿。我们必须想办法跳出这个圈子。”
“怎么跳?四面都是鬼子。”王铁生叹了口气。
李啸川的目光投向黑暗的远方:“我们不能被动挨打。鬼子既然分散兵力来占点、清剿,其后方必然空虚。我们……可以绕到他们后面去!”
“绕到后面?”周奎若有所思,“你是,主动出击,打他的运输线或者薄弱据点?”
“对!”李啸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就像野狼峪一样!但我们这次要走得更远,动作要更快!让鬼子摸不清我们的动向,疲于奔命!”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在场的军官们精神一振。
“可是营长,我们对鬼子后方的情况不熟悉啊。”代理老张提出了现实的困难。
李啸川看向王秀才:“王秀才,那部电台,还能收到什么信号吗?”
王秀才连忙回答:“能收到一些,但都是鬼子的通讯,听不懂。不过……我记录了信号出现的频率和大致方向。”
“这是个线索。”李啸川点头,“另外,我们不是救了那么多老乡吗?他们中间,肯定有对周边地形熟悉的。问问他们,有没有路可以绕过鬼子的封锁,通往他们后方区域。”
很快,几个年纪较大、看起来比较稳重的百姓被请了过来。听川军要打鬼子,他们都很激动,七嘴八舌地提供了不少信息。
一个曾经是猎户的老人指着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道:“老总,从这条野猪沟穿过去,翻过黑云岭,那边有个叫白石滩的地方,以前我打猎去过。听……听最近有鬼子的马车队从那边过,好像是往前面运东西的……”
白石滩?运输队?
李啸川和周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亮光。
这或许,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跳出包围圈,重新掌握主动的机会!
“好好休息一晚。”李啸川对众人道,“明一早,派出侦察组,摸清白石滩的情况和那条野猪沟的路线!如果可行,我们就给鬼子的后方,来一下狠的!”
危机之中,往往蕴藏着转机。疲惫的川军士兵们,在绝望的边缘,又一次看到了战斗的方向和希望。黑夜笼罩的黑龙沟,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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