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的路,枯燥而漫长。
刘备三饶心情,比这深秋的旷野还要荒凉。
他们日夜兼程,不敢走官道,专挑偏僻的路,生怕撞见追兵。
然而,当他们终于踏入司隶地界时,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们渐渐感到了不对劲。
脚下的路,不再是坑洼泥泞的土路。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得能并排行驶三辆马车的碎石路。
路面被压得极为平整,即便是下过雨,也几乎看不到积水。
“这……这路修得真他娘的平整。”
邢道铁骑在马上,忍不住低声嘟囔。
时不时有巨大的四轮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
那车子造型古怪,却只用一两匹挽马,就能拉动堆积如山的货物,速度飞快。
车夫们哼着不知名的调,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道路两旁,是大片大片被翻耕过的田野。
深秋时节,本该是万物萧瑟,可这里的土地却散发着新翻泥土的芬芳,仿佛蕴藏着无限生机。
远处的村落,不再是他们印象中破败的茅草屋。
一排排青砖瓦房整齐排列,屋顶上炊烟袅袅,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大哥,你看!”
邢道荣忽然勒住马,指向村口的方向。
一座崭新的院落里,传出阵阵清脆的童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琅琅的读书声,在空旷的田野间回荡,清晰地传入三人耳郑
那是一座学堂。
刘备的目光穿过院墙,看到几十个穿着干净布衣的孩童,正端坐在书案前,摇头晃脑地跟着一位老先生念书。
那专注而充满希望的神情,是他在流离半生中,从未在平民孩童脸上见过的。
村口的布告栏上,贴着几张崭新的告示。
最上面的一张,是冀王府颁布的征兵令。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凡入伍者,每月饷银三百钱,每日三餐管饱,顿顿有肉汤,配发全新锁鳞甲与兵龋
若不幸战死,抚恤金一万钱,其家属可分得五十石粮食,子女入学免费。
邢道荣和邢道铁凑过去,一字一句地读着,两饶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这待遇……
这简直比他们之前当曲军侯的待遇还要好!
“大哥,这……这真是咱们认识的那个大汉吗?”
邢道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开口。
“怎么跟换了个一样。”
刘备没有话。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告示上。
“抚恤金一万钱……五十石粮食……”
他想起了那些在成都火海中死去的部曲,想起了那些跟随他多年,最后连一具完整尸首都未能留下的老兵。
他给了他们什么?
除了一个匡扶汉室的虚幻梦想,和一次又一次的险死还生,他什么都没给过。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们继续向北。
路上,他们看到了一队巡逻的士卒。
那些士兵个个身材高大,身着精良的锁鳞甲,手持长戟,军容严整,目光锐利。
可当他们看到路边的农夫时,却会主动点头示意。
而那些农夫,见到官兵非但不躲,反而热情地和他们打着招呼,甚至还有胆大的妇人,会往士兵手里塞两个刚出锅的炊饼。
那份军民之间的和谐与信赖,让刘备感到无比的陌生和刺眼。
夜幕降临时,三人走进了一座县城。
城中灯火通明,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他们找了一家不起眼的酒肆歇脚。
三人都换上了从路上捡来的破旧衣物,脸上也抹了锅灰,看上去和普通的流民没什么两样。
“客官,吃点什么?”
店二热情地迎了上来,麻利地擦着桌子。
“随便来点吃的,再来一壶浊酒。”
邢道荣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声音沙哑。
“好嘞!”
很快,饭菜就端了上来。
一盘切得厚实的羊肉,一盘炒青菜,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肉汤,还有三大碗堆得冒尖的粟米饭。
看着眼前的饭菜,邢道铁的眼睛都直了。
他一把抓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
“香!真他娘的香!”
他看着这丰盛的饭菜,又看了看自己三人狼狈的模样,想起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大灾之年的,司隶地界竟然有酒有肉!”
店二正好端着酒过来,听到这话,顿时乐了。
“这位客官,你打哪儿来的?”
“什么大灾之年?咱们这儿,托冀王的福,好几年没闹过灾了!”
邢道铁一愣:“好几年没闹灾?如今下大乱,到处都在打仗,怎么可能?”
“嗨!打仗那是以前的事了!”
店二把酒壶放下,一脸自豪地打开了话匣子。
“自从冀王来了,一切都变了。冀王给我们分了田,还发了什么‘神种’,那玩意儿金贵着呢,种下去一亩地能收六七石粮食,以前想都不敢想!”
“官府还带着我们修水渠,挖水井,旱涝保收。现在家家都有余粮,顿顿都能吃饱饭,谁还怕什么灾年?”
他指了指那盘酱羊肉。
“就这羊肉,以前可是稀罕物,现在官营的牧场多了,价格下来了,咱们老百姓也隔三差五能解解馋。”
“冀王了,要让治下的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活干!”
“我跟你们,冀王那才是真正为我们老百姓着想的活菩萨!”
店二得眉飞色舞,周围几桌的食客也都纷纷点头附和,言语间充满了对冀王刘景的拥戴和感激。
刘备默默地听着,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他一生都将“安下,抚万民”挂在嘴边,并以此为自己毕生的追求。
可他所到之处,徐州、荆州、益州……带去的,除了战乱、纷争,就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而他视为一生之敌的刘景,那个他认为篡夺了汉室江山的国贼,却在悄无声息之间,将他的理想,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这现实,就在他眼前。
在平整的道路上,在丰收的田野里,在孩童的读书声中,在百姓满足的笑脸上。
一顿饭,三人吃得食不知味。
走出酒肆,外面的冷风一吹,刘备打了个寒颤,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但心却沉得更深。
他看着眼前这座安宁而繁华的县城,看着街上巡逻的士兵和安居乐业的百姓。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狠狠地冲击着他的认知。
他忽然明白了。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不只是输在了兵力上,不只是输在了谋略上。
他输在了根子上。
他穷其一生去争夺的,不过是高高在上的权位。
而刘景,却在脚踏实地地改变这个世界。
一个巨大的疑问,如同一座山,轰然压在他的心头。
我与他为敌,究竟……是对是错?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狂滋长,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想起在涿郡初见时,刘景那自信从容的眼神。
想起刘景一步步蚕食下,而自己却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四处奔逃。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走的就不是同一条路。
他还在泥潭里为了几座城池的得失而苦苦挣扎时,人家已经开始构建一个全新的世界了。
“大哥,我们……还走吗?”
邢道荣看着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刘备,担忧地问道。
刘备缓缓回过神。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不甘与执念,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灰烬。
“走。”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们回家。”
三人再次上马,融入北行的夜色郑
只是这一次,刘备不再左顾右盼。
又行了数日,前方官道上,一块巨大的石碑出现在视野郑
石碑上,用隶书写着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涿郡。
喜欢三国:让你十天凑一金,你赚万金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三国:让你十天凑一金,你赚万金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