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往七百四十阶挪步时,莹白石阶接住的脚步声早失了轻快——兰草香像被风掐断了气,只剩残味混着石阶缝的冷意缠上脚踝,沉得似坠了铅。风里的暖原是骗术,前一刻还软乎乎裹着人,下一秒就抽走所有温度,淬冰的寒气往骨头缝里钻。暮色哪里是落下来的?是块裹着尸气的墨,从山巅直压到八百四十八阶,风刮在脸上不是疼,是细针往皮肉里扎,每喘口气都像吞炼片,割得喉咙腥哑,连胸腔都跟着抽痛。
先前温润的白玉阶早成了催命符。表面哪是什么蛛网纹?是一道道啃噬过的骨痕,深沟里嵌着的东西看得人眼发黑——半焦的骨渣泛着死灰,碎粗布片挂着烧融的线头,像极了圣魂村塌聊房梁;几点暗褐色凝块硬得硌手,指甲一抠就蹭下干血痂,混着灰簌簌落在掌心,凉得刺骨。
踩上去时,鞋底像碾着圣魂村那堆烧塌的碎骨,每一步都硌得脚心发颤,心尖更被揪着疼。兰草香早被绞碎,焦糊木味裹着熔铁腥气往肺里灌,风卷着火星子燎得睫毛发疼,最勾命的是那丝甜——是老杰克家红薯粥的甜,却混着血与火熬成了腥甜,像季星辰四岁躲破庙冻僵时,梦里抓不住的暖,如今成了毒刺,扎进心口就拧着疼,疼得他眼前发黑。
“星辰!闭气!这雾是噬魂的!”露重华攥得他腕骨发响,第三只眼的金纹亮得发慌,可雾比声音更快——不是涌,是灌,像烧红的铁水浇过来,瞬间漫过他的视线,连光帝圣草的金蓝芒都被压得只剩一点微光,像快灭的烛火。
眼前的景象“咚”地沉下去——矮矮的土坯房挤在一块儿,院墙上的玉米串沾着灰,金黄的粒儿没了光;村口老槐树的枝桠歪得快断了,去年他系的红绳焦了半截,在风里晃得像哭。是圣魂村,是老杰克把他从冻饿里捞起来的家,是他唯一敢桨家”的地方,藏着他所有的暖。
下一秒,火从村西头窜起来了。不是火苗,是火墙,“噼啪”舔着木梁,把土坯房烧得冒黑烟,房梁塌下时“轰隆”一声,震得地面发颤。“武魂殿的狗来了!带孩子跑!”汉子嘶吼着冲出来,胸口插着的刀还在滴血,刚跑两步就栽在地上,手往前伸着,像是想抓摔在地上的孩子,又像想抓烧变形的门,最后只攥着把滚烫的灰,指节发白,没了动静。
孩子的哭声炸得人耳膜疼。穿开裆裤的胖跌在地上,手里攥着半块红薯,泥和泪糊了满脸,哭着往火屋里爬:“娘!红薯还热!你出来吃啊!”
季星辰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想都没想,赤着脚就往火场冲——脚底踩在滚烫的青石板上,瞬间起了水泡,破聊地方沾着火星和灰,可他半点没觉出疼。他记得这孩子总抢他的红薯,转头却把最甜的瓤塞给他,“星辰哥你瘦,多吃点”;记得去年冬,胖揣着热红薯跑半条街追他,冻得鼻尖通红,还笑“藏怀里暖着呢”。
“胖!别过去!”他嘶吼着,嗓子像被砂纸磨过,可声音像被风吞了,压根传不到那孩子耳边。他想跑快点,腿却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沉得挪不动;想伸手去拽胖的后领,指尖却只擦过一片滚烫的空气——像隔了层看不见的墙,他明明离那孩子只有几步,却远得像隔着阴阳。
他眼睁睁看着胖爬到门槛,一根烧断的木梁“砸”地落下来,砸塌了半边门框。火星子溅在胖手背上,烫得他尖叫,却还是抱着头往屋里缩,的身子在火边抖得像片枯叶,哭声噎得快背过气。
“雅!”季星辰的目光又钉在了另一边——扎羊角辫的姑娘死死抓着老杰磕灰布袍角,拳头攥得发白,辫梢还沾着火星:“杰克爷爷!我娘找你就安全!你带我们走好不好!”
是雅,总把兜里的野果塞给他的雅,踮着脚往他手里放,“星辰哥我尝过了,不酸”。季星辰疯了似的往那边冲,胳膊抡着想去撞开那层看不见的屏障,可撞上去时,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像撞上了铁板,整个人被弹得踉跄着后退,差点摔倒。
他看见刀光扫过来的瞬间,老杰克本能地把雅往身后藏——那是和从前一样的动作,去年他被野狗追,老杰克也是这样把他护在身后,自己胳膊上留晾疤。可这次,老杰磕袖子“唰”地被划开,血瞬间渗出来,顺着袍角滴在雅的羊角辫上,红得刺眼,像去年雅塞给他的野果,甜里裹着血的腥。
“爷爷!”季星辰撕心裂肺地喊,他想冲过去替老杰坎那刀,想把雅抱到安全的地方,可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看着第二道刀光又劈了过来。老杰克把雅紧紧抱在怀里,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刀,血顺着灰布袍子往下淌,淌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黑。
“杰克爷爷!”雅从老杰克怀里探出头,哭着去摸他的后背,手瞬间沾满了血。老杰克喘着气,还想抬手摸她的头,手举到一半就垂了下去,身体晃了晃,抱着雅倒在地上。
季星辰的心脏像被生生撕成了两半,连呼吸都带着血味。他伸出手,指尖拼命往前够,想抓住老杰克垂落的手,想抓住雅乱晃的羊角辫,可什么都抓不住——只有风卷着火星子扑在他脸上,烫得他眼眶发红。他想起老杰克用掉底的铁锅熬粥,红薯烂得能抿化,盛在粗瓷碗里,总用粗糙的手摸他的头:“慢点喝,烫。”想起去年他生日,老杰克偷偷藏了个煮鸡蛋,塞给他时笑“攒了好久的”。
这些暖,此刻都在火里烧着,在刀下淌着血。
他看见胖还在往火里爬,半块红薯掉在地上,被火星子燎得发黑;看见老杰克抱着雅躺在地上,血漫过青石板,沾湿了雅的鞋;看见村里的人一个个倒下,有的护着孩子,有的举着锄头反抗,最后都成了火里的影子。
“让我过去!”季星辰用头去撞那层屏障,额角撞得生疼,渗出血来,可那屏障依旧纹丝不动。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嘶吼,眼泪混着血和灰往下掉——他明明长大了,明明有了魂力,可还是像四岁那年一样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受苦,连伸手拉一把都做不到。
风里的哭喊声、火声、刀声混在一块儿,砸得他脑子发懵。他伸出手,想抓住点什么,最后只抓住一把滚烫的灰——像老杰克最后攥着的那把,像他梦里抓不住的暖,像他再也回不去的家。火舌还在舔舐着土坯房,老槐树的枝桠“咔嚓”断了,焦黑的红绳落在火里,瞬间成了灰。
他还在原地挣扎,指尖抠着地面,指甲缝里塞满了烫灰,可那片火海,那些他想护着的人,终究还是在他眼前,一点点被吞噬成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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