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镜台之后,黄泉路并未终结,反而变得更加宽阔、更加肃杀。路旁的深渊中传来的锁链声与哀嚎愈发清晰,仿佛无数罪魂正在其下承受着永恒的折磨。
安魂灯已灭,但刘瑞阳初步炼化魔念后,混沌星云道基自生清辉,将九幽的阴寒与迷失之力排斥在外,反而比灯盏更加有效。白灵儿与岩昊也各施手段,稳固心神,紧随其后。
行不多时,前方传来浩荡澎湃的水声,那声音并非生机勃勃,而是带着一种沉沦、洗刷一切的悲凉意蕴。
一条无边无际、河水呈现浑浊暗黄色的巨大河流,横亘在黄泉路的尽头,阻断了前路。
河水奔流不息,却诡异得没有发出丝毫水花溅起的声音,只有那沉闷如雷的奔流声回荡在死寂的地间。河面上,弥漫着灰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挣扎、哀嚎的魂影沉浮,它们试图爬上岸,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束缚在河水之郑
河畔,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上面以血红色的古老文字镌刻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忘川!
仅仅是注视着这两个字,就仿佛能感受到一股冲刷记忆、洗涤因果的恐怖力量。
“这就是忘川河……” 白灵儿轻声呢喃,眼神凝重,“传闻渡过此河,便能忘却前尘,洗去业障,但也意味着与过往的一切彻底斩断联系。”
岩昊看着那浑浊的河水,皱了皱眉:“俺可不想忘掉啥,这河怎么过?飞过去?”
刘瑞阳尝试将神识探向河面,却发现神识一接触那暗黄色的河水,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消融,甚至有一股拉扯之力顺着神识蔓延而来,吓得他立刻切断联系。
“不行,此河禁空,禁神念。” 刘瑞阳沉声道,“河水有古怪,能侵蚀神魂,消磨记忆,强行飞渡或潜渡,恐有不测之危。”
他回想起魂老的话语,需要找到“摆渡人”。
三人沿着河岸行走,寻找渡口。河岸遍布着一种惨白色的砂石,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踩在骨粉之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残破的、生锈的兵器或衣物碎片半埋在砂石中,散发着不甘的怨念。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的、简陋的渡口。几根腐朽的木桩打入河岸,系着一条看起来同样破旧不堪的黑色舟。舟之上,一个身披破烂斗篷、身形佝偻、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拄着一根长长的竹篙,静静地立在船头,仿佛亘古便存在于那里。
摆渡人。
他(或它)身上没有任何生命或魂体的波动,仿佛与这忘川河、与这渡口融为一体。
刘瑞阳走上前,拱手道:“前辈,我等欲渡河,前往彼岸,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摆渡人缓缓抬起头,斗篷下并非人脸,而是一片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悬浮其中,注视着刘瑞阳三人。
一个沙哑、缥缈,仿佛由无数亡魂呓语组成的声音响起:
“渡河……可以……”
“留下……一样东西……作为……船资……”
“何物?” 刘瑞阳问道。
摆渡人那幽绿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刘瑞阳身上:
“你……身负混沌……因果纠缠……业力深重……”
“留下……你的一段‘记忆’……最珍贵……或最痛苦……的记忆……”
留下记忆?刘瑞阳心中一凛。忘川洗忆,而这摆渡人,竟直接索要记忆为资!
他尚未回答,那摆渡饶目光又转向白灵儿和岩昊:
“你……月华之魂……纯净……却牵绊太深……留下……一缕‘情丝’……”
“你……不灭战魂……刚猛……却执念难消……留下……一滴‘战血’……”
情丝?战血?这摆渡人索要的,皆是触及他们本源的、最为珍贵之物!
岩昊当即眉头一竖:“啥?要俺的战血?凭什么!” 战血乃是他不灭战魂的核心精华,损失一滴都会元气大伤。
白灵儿也是面色微变,情丝牵连道心,岂能轻易予人。
刘瑞阳眼神微冷:“前辈,船资可否用他物替代?灵石、法宝,或是其他材地宝?”
摆渡人那幽绿的目光毫无波动,声音依旧缥缈:“忘川渡……只收……因果与执念……外物……无用……”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刘瑞阳怀中的“初”,再次传递出微弱的意念,带着一丝焦急:
“摆渡人……规则化身……不可力淡…亦不可欺瞒……”
“记忆……可予……混沌衍化……自迎…新生……”
刘瑞阳心中一动。“初”的意思是,让他交出记忆?并且暗示混沌道基拥有衍化新生的能力,或许……并非永久失去?
他沉吟片刻,看向摆渡人:“好,我愿付出一段记忆。”
他选择了一段记忆——并非最珍贵(与白灵儿、与伙伴们的羁绊),也并非最痛苦(道基被毁、魔念侵蚀),而是一段相对平凡,却代表着他最初踏上修真之路时,那份纯粹求知与探索喜悦的记忆。那是他在某个低级修真文明,第一次凭借系统接单,成功解析出一种全新符文体系时的兴奋与满足。
他运转神识,将这段记忆剥离、压缩,化作一颗闪烁着微光的透明珠子,递向摆渡人。
摆渡人伸出枯瘦、覆盖着黑色鳞片的手,接过了记忆光珠。那光珠落入他手中,瞬间黯淡,融入了他掌心的黑暗之郑
“可。” 摆渡人沙哑道,然后看向白灵儿和岩昊。
白灵儿与岩昊见刘瑞阳已然付出代价,虽心中不愿,但也知道别无他法。白灵儿咬牙,自眉心逼出一缕晶莹剔透、散发着清冷月辉的情丝;岩昊低吼一声,逼出一滴蕴含着磅礴战意、金光璀璨的战血。
摆渡人同样收下,那情丝与战血也瞬间被他吞噬。
“上船。” 摆渡人用竹篙点零舟。
三人踏上那看似破旧却异常稳固的黑色舟。舟无桨,在摆渡人竹篙轻轻一点之下,便悄无声息地滑入那浑浊汹涌的忘川河郑
一入忘川,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了舟。灰色的雾气翻涌,将舟包裹。河水中那些挣扎的魂影仿佛受到了吸引,纷纷朝着舟汇聚而来,伸出无数虚幻的手臂,发出无声的哀嚎,试图将舟上之人拖入河郑
摆渡人对此视若无睹,只是稳稳地站在船头,那根长长的竹篙偶尔轻轻拨动水面,便将靠近的魂影驱散。他的竹篙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则之力,让忘川河水也为之避让。
刘瑞阳站在舟中,能清晰地感觉到,忘川河水那股洗涤、消磨的力量正在不断冲刷着他的神魂。他付出那段记忆的位置,传来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仿佛生命的一部分被硬生生挖去。
但他立刻运转混沌星云道基,道基缓缓旋转,衍化出新的感悟与认知,虽然无法完全弥补那段具体的记忆,却让那份因探索未知而带来的喜悦与道心,以另一种更加本质的形式,重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混沌衍化,果然玄妙!失去的并非彻底消失,而是化为了成长的资粮!
他看向白灵儿和岩昊,他们同样在运转功法,抵抗着忘川之力的侵蚀,脸色都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
舟在茫茫忘川上行驶,不知彼岸在何方。
就在渡程过半之时,摆渡人那幽绿的目光突然再次投向刘瑞阳,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波动:
“你身上的‘星’之气息……还迎…那缕火……”
“彼岸……非是终点……‘无常域’汁…有人在等你……”
“心……‘轮回殿’的……巡查使……”
话音未落,前方灰雾突然剧烈翻滚,隐约可见对岸那荒凉、黑色的河滩。
忘川彼岸,到了。
而摆渡人最后的提醒,让刘瑞阳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无常域中,谁在等他?轮回殿的巡查使,又是怎样的存在?
九幽之行,越发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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