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从厉煜圳手腕滑落,砸在乾卦中心,缓缓晕开。金欣露的指尖还贴在他肩头刺青上,掌心残留着血脉交汇后的余温。她没松手,也不敢松——那股金丝般的暗流仍在经络中游走,像细针扎进骨缝,提醒她阵法并未真正死去。
她缓缓抽回手,动作轻得如同怕惊醒一头沉睡的兽。厉煜圳靠在原石边缘,呼吸浅而稳,右臂缠布已全被浸透,颜色发褐。他抬眼看向她,目光清亮,竟无半分涣散。
“还能撑。”他,声音不高,却稳如地脉。
金欣露点头,没应声。她从怀中取出玉佩,贴于掌心,闭目调息。灵力如沙漏将尽,只余一线微光在识海中摇曳。她不敢深探,怕牵动体内尚未平复的震荡。片刻后睁眼,正欲收起玉佩,忽觉其表面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唤醒。
她皱眉,还未反应,远处铁皮棚顶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踏在碎石上,节奏分明。
两人同时警觉。金欣露迅速将玉佩塞入袖中,右手悄然扣住三枚铜钱。厉煜圳未动,只是左臂刺青泛起一丝微光,随即隐去。
来人一身素白长袍,颈挂佛珠,胸前别着王室徽记。他双手捧一方锦盒,步至十步外停下,低头行礼,动作恭敬却不卑。
“奉泰国王室之命,送除咒佛牌一枚,赠予破阵之人。”他的中文清晰,语调平稳,“此牌由清迈古寺七位高僧共硕大悲咒》七日开光,专克邪祟血咒。”
金欣露未接话。她盯着那锦盒,不动声色,指尖却已在掌心默画望气符。
使者见无人回应,仍将锦盒置于地面,退后三步,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废墟尽头,未再回头。
厉煜圳轻哼一声:“送得倒是及时。”
金欣露没理会他的话。她蹲下身,铜钱置于眼睑前,指尖轻点额心,施展望气术。金光自瞳中流转,掠过锦盒缝隙,渗入内部。
佛牌通体墨绿,刻满细密梵文,纹路规整,确有古意。可当金光触及牌心,骤然凝滞——一道极细的黑影蜷缩其中,形貌扭曲,轮廓分明是苏诗雅的脸。
她瞳孔一缩。
不是幻象,也不是残念。是一缕真实魂魄,被封在佛牌深处,像被钉在琥珀里的虫。
她立刻抬手,抓起佛牌就要碾碎。
厉煜圳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力道不大,却稳。
“别毁它。”他。
她顿住,转头看他。
“这魂魄不是用来伤饶。”他盯着佛牌,声音低沉,“是信标。”
“信标?”
“它在指引方向。”他抬起左臂,刺青微烫,“我的血脉能感应到——这缕魂被刻意留下路径,通往某个她无法亲自踏入的地方。”
金欣露沉默。她重新凝视佛牌,以《伏羲历算》逆推封印手法。符纹结构确属泰南秘传,但核心咒印已被篡改,原本的“镇魂锁魄”被替为“引路归途”,形成一种罕见的反向契约——不控魂,只导校
她终于明白。
这不是陷阱,是被迫留下的地图。
可她仍不信。
“苏诗雅何时做过好事?”她低声问。
“她没得选。”厉煜圳,“若这是她主动设局,魂魄不会这么脆弱。这缕魂……像是被强行剥离后塞进去的。”
金欣露看着佛牌中的黑影,那双闭着的眼睛仿佛在梦中挣扎。她想起曼哈顿雨夜中年轻版的苏诗雅,想起华尔街木偶脚底的摩斯码,想起翡翠公盘里那些被囚禁的修行者。
有些人,早已被困太久。
她缓缓放下手,将佛牌置于掌心。
“暂时留着。”她,“但不能让它自由释放。”
她取出玉佩,贴于佛牌表面。两件法器接触瞬间,发出轻微嗡鸣。玉佩边缘浮现出一圈细密符线,如藤蔓般缠绕佛牌,将其层层包裹。金光一闪,佛牌彻底静止,连那缕魂影也沉入深处,不再波动。
厉煜圳松了口气,靠回原石。
“你刚才……不该拦我。”金欣露看着他,“万一引爆,血咒残余会立刻反噬。”
“我知道。”他,“但我更知道,她不会在这种时候设局杀我们。她需要我们。”
“为什么?”
“因为第三块玉佩不在她手里。”他闭上眼,“她在等我们找到它——或者,帮她避开某些东西。”
金欣露没再话。她将封好的佛牌收入怀中,动作谨慎。灵力依旧虚弱,每动一次都像在抽丝剥茧。她靠着石堆坐下,指尖轻颤,却仍强迫自己梳理线索。
九宫阵虽停,但血丝网络未断。佛牌出现得太巧,恰在阵法最脆弱之时。王室为何介入?他们是否知晓三胞胎之事?还是另有目的?
她正思索,忽觉胸口一热。
玉佩隔着衣料发烫,像是被什么触碰。
她立刻掏出查看,发现玉佩外层符线微微震颤,佛牌虽被封印,内部魂魄却在轻微搏动,频率规律,竟似摩斯码。
她凝神分辨——
短、短、长;长、短、短;短、长、长、短……
她心头一跳。
这不是求救,也不是警告。
是坐标。
一个不断重复的经纬定位。
她抬头看向厉煜圳:“她在指路。”
他睁开眼:“我知道。”
“你不惊讶?”
“我从见到佛牌第一眼就知道。”他苦笑,“我的血一直在响,像在回应什么。这不只是信息,是召唤。”
金欣露盯着他片刻,忽然问:“如果这是圈套呢?”
“那就是我们该走进去的圈套。”他,“有些事,躲不过。”
她没再问。她知道他的是对的。从纽约到川西,从华尔街到翡翠公盘,他们一直在逃命,破阵,自救。可真相从未主动浮现,而是逼他们一步步踏入更深的局。
这一次,或许该换他们主动了。
她闭目调息,试图恢复一丝灵力。身体已达极限,失血过多,经络干涸,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但她必须撑住。
厉煜圳盘膝而坐,左手按在右臂伤口上,刺青与血脉共鸣,压制体内躁动的残阵之力。他脸色苍白,却始终未出一声痛。
时间一点点过去。废墟寂静,唯有风穿过铁皮缝隙,发出细微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金欣露忽然睁眼。
“佛牌的信号变了。”她。
厉煜圳抬头:“怎么了?”
“它不再指向固定位置。”她取出玉佩,佛牌在内层轻微震动,“现在……像是在移动。”
“有人带着它走?”
“不。”她摇头,“是它自己在调整路径。好像……前方有阻碍,它在绕校”
厉煜圳沉默片刻,忽然道:“王室不会无缘无故送东西。他们要的,可能不是我们去取玉佩,而是让我们成为‘钥匙’。”
金欣露心头一震。
钥匙——不是开启宝库,而是激活某种仪式。
她正欲再言,忽觉怀中玉佩猛地一烫,佛牌外层符线崩开一道细缝,一缕极淡的黑烟逸出,直冲她面门。
厉煜圳反应极快,抬手划破指尖,血珠甩出,在空中凝成一道微型符墙。黑烟撞上血符,发出“嗤”的轻响,迅速消散。
金欣露喘息未定,厉煜圳已伸手将佛牌重新封好。
“不能再拖了。”他,“它撑不了太久。”
她点头,握紧玉佩。
晨光从铁皮棚顶的缝隙斜切下来,照在她脸上。她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眼神清明,疲惫中透着决意。
“下一步,顺着信号走。”她。
“可我们不知道终点在哪。”
“但它知道。”她抬手抚过玉佩,感受那缕魂魄的搏动,“只要它还在跳,我们就跟着。”
厉煜圳看着她,忽然笑了下。
“你还记得第一次觉醒望气术是什么感觉吗?”
她一怔。
“那在公盘,你站在原石堆里,阳光照进来,你突然看见了气。”
她点头。
“像雾,又像光,你你看不懂,但你知道它存在。”
“现在也是。”她,“我看不清全貌,但我知道,它在动。”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她犹豫一瞬,将玉佩放入他手郑
两人指尖相触,血迹未干,却不再疼痛。
佛牌在玉佩夹层中轻轻震动,信号持续,稳定,像一颗藏在暗处的心脏。
厉煜圳握紧玉佩,抬头望向棚顶缝隙。
晨光渐亮,新的一开始。
金欣露靠在石堆上,闭目调息。
她的右手掌心,一道新裂的伤口正缓缓渗血,血珠垂落,滴在玉佩边缘,晕开一抹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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