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炎峡,军机堂。
地火脉的炽热透过玄铁砖地板隐隐传来,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金属熔炼的灼息。
总兵楚明一身暗红麒麟铠,并未端坐主位,而是与陆青寒相对而坐。
中间玄铁案上,摊开的并非军情图,而是几份《新叶周报》,其上乃是“玄铁轰炮”的详解图纸。
“青寒。”楚明声音温和,指尖轻轻点在那精细的剖面图上。
“你们陆家,当真是处处予人惊喜。石门关前那千炮齐鸣的拓影,我可是反复看了十遍!其威其势,撼动地!更难得的是竟能以此凡铁之力,比肩筑基之威!此物实乃镇国重器!”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听闻此物初现,竟源于丹房意外?倒是应了那句古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爷。陆家能化险为夷,更从中悟出慈破局利器,慈慧心与魄力,楚某佩服!”
陆青寒微微欠身,神色恭谨:“总兵大人谬赞了。确是偶得,其间凶险,不足为外壤。能于国于民略有裨益,乃陆家本分。”
“岂止略有裨益!”楚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此物于西境,是雪中炭!于朝廷,更是定海针!九边烽燧,阴山血战,若有慈利器列装,不知能少死多少儿郎!”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上了一丝恳切,“青寒,你我相识多年。今日,楚某便厚颜开这个口,可否请陆家出手,助我焚炎峡…也建起这么一条火炮生产线?所需一切资源、人手、地脉,峡内全力支持!陆家有何条件,尽管提!楚某绝无二话!”
陆青寒心中暗叹,该来的终究来了。
他面露难色,沉吟片刻,方缓缓道:“总兵大人信重,青寒感激涕零。然...此事关涉家族核心工坊技艺流转,非青寒一介驻外子弟所能决断。请容青寒即刻传讯家族,禀明大人之意,待家主与长老会议决后,再行回复。”
楚明笑道:“应当的!如此大事,自当由家族决断。楚某静候佳音。”
几乎是同一时间,万寿城,陆氏宗祠。
香火缭绕中,陆青微正与几位核心长老议事。
门外执事快步而入,低声禀报:“侯府使者到!持世子金令,言有要事相商。”
来者是一位身着侯府高阶文官袍服的中年修士使者,神色肃穆,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渊深的护卫。
他并未过多寒暄,直接出示世子金令,开门见山:
“见过万寿县男爵、陆家族长陆青微,我乃侯府特使张谦,奉世子之命,特来拜会陆家。陆公,世子殿下感念陆家献炮之功,泽被西境。然,火炮所造艰难,纵有图纸,也不好大量建造。听闻陆家有火炮工坊,可以日产百门火炮。殿下意欲在西琉城设立官营火炮工坊,以期尽快将此利器铺陈各军,巩固全境防务。特遣在下前来,询陆家之意。若肯倾囊相授,助朝廷建成此坊,殿下必不吝厚赏!”
话语虽客气,但那“朝廷”、“官营”二字,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祠堂内一时寂静。长老们目光交汇,神识飞快交流。
“虽有工坊,但是没有日产百门之能,至于工坊一事,我陆家还需要族内商讨一番,还需要使者大人先安顿一日。”
稳住侯府使者之后。
深夜,万寿阁顶层。
“焚炎峡,侯府!”陆青微轻声道,声音平静无波,“都在意料之郑图纸既公开,这一步便躲不过。”
“那就按照之前的规划。”陆青荷沉声道,“工坊可以帮助他们建设,但是价格方面可是不能便宜。”
“可以,但是如何答应,却有讲究。”陆青涯眼中精光闪烁,“不可显得太过轻易,亦不能索求无度。”
经过一番密议,策略定下。
翌日,陆青寒于焚炎峡军机堂,陆元于万寿城宗祠,分别给予了近乎一致的回复:
“陆家感念总兵大人\/世子殿下信重,深知守土有责,愿倾尽全力,助焚炎峡\/西琉城建立火炮工坊。”
“然,建坊非易事。需依我陆家标准,选址、引脉、建炉、培训工匠…初步预估,需投入灵石八百万,耗时约两载。建成后,年产能可达2万门,当可满足西境需求。”
“陆家可派出资深匠师、教官团队,全程负责工坊建设、工艺传授及炮兵操训。所有技术、标准,绝不藏私。”
“至于报酬,陆家不敢多求。建坊成本,依实结算。匠师教官俸禄,按我万寿标准支付即可。唯愿此坊早日建成,利器列装,共御妖邪!”,
消息传回。
焚炎峡内,楚明抚掌大笑:“好!陆家爽快!如此胸襟,当为我西境楷模!这八百万灵石,我焚炎峡就是砸锅卖铁,也即刻凑齐!”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更对陆家的“识大体”感到无比满意。
西琉城,侯府使者张谦却拿着陆家的回复,怔了许久。
如此痛快?不讨价还价?不索要灵矿、不求封地、不要特权?
仅仅要求覆盖成本和支付工钱?这…这与他预想中恃功而骄、漫要价的场面截然不同!
他带着这份回复,匆匆返回侯府复命。
摘星阁内,世子楚然听着张谦的禀报,看着陆家那清晰明了、毫无挟功意味的条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久久无言。
阁内一众幕僚,也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置评。
“陆家…”良久,楚然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竟如此坦荡?”
李文镜上前一步,低声道:“世子,陆家立此不世奇功,又如此顾全大局。若朝廷,若侯府再无相应封赏,恐寒了下忠勇之心,更堵不住那悠悠众口啊…”
楚然默然。
但是侯府发出的封赏,还需要左更侯亲自审批发送。
这段时间,还需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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