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坏空间碎片空间中,一双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眼眸,倏然睁开。
正是白无垢。
他那双仿佛能洞穿虚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即便身处这由陆元力量庇护、相对稳定的碎片空间内,他依然清晰地感知到了外界,那片广袤而混乱的腐坏空间深处,正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令人心悸的能量潮汐!
这股力量充满了毁灭与混乱的本质。它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正在苏醒,每一次“呼吸”都引得整个腐坏空间的结构剧烈震颤,预示着一次大规模的空间挤压与碎片剥离即将发生。
“师尊!”
一个恭敬的声音适时响起。
只见一道凝实程度远超寻常灵体、周身散发着精纯阴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白无垢身前,躬身行礼。正是他的开山大弟子黄青山。
此刻的黄青山,魂体凝练,眸中鬼火幽深而稳定,周身隐隐有符文流转,其气息赫然已达到了相当于人族修士筑基后期的境界!
回想他生前,蹉跎百载光阴,耗尽寿元,也才勉强达到练气中期,最终含恨而终,本以为将彻底归于虚无。
谁曾想,死后竟阴差阳错,被白无垢引渡,踏上了鬼修这条截然不同的长生之路。
更让黄青山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似乎生就对阴魂之道的感悟远超常人。
转修鬼道之后,进境可谓一日千里,短短几年间的修行成果,便远超他生前百年苦功!
如今几十年过去,更是稳稳站在了筑基后期的门槛上。
这等际遇,让他对眼前这位看似年轻、实则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师尊白无垢,充满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感激。
若非师尊点化,他早已是冢中枯骨,哪来如今这般“新生”?
这几十年来,黄青山因生前牵挂的孙女蓝楚云已迁往更为适合其发展的十万大山,他在万寿城俗世,除了青蓝门的那些徒子徒孙之外,已经没有什么牵绊了。
加之凌元界地法则对灵体存在的然侵蚀,长期滞留外界并非良策。
故而,他大多时间都栖息于魂灯或者腐坏空间碎片之中,或是潜心修炼师尊传授的鬼道秘法,或是透过空间壁垒的缝隙,观察那片光怪陆离、充满各种诡异存在的腐坏空间景象。
日子虽单调,对他而言却倍感充实。
而白无垢这七十年间,也并非只收了黄青山一名弟子。
凭借其高深莫测的魂道修为与陆元提供的便利,他陆续从万寿城及周边区域,引渡了共计八十七位生前心性尚可、死后魂体资质不错的亡魂,纳入门下,传授鬼修之法。
早期因符合条件的魂体难寻,一两年方能引渡一位;待到后期,随着万寿城人口暴增至数百万,生灵基数大增,符合条件的魂体也多了起来,他每年都能引渡三到四位新弟子。
原本用于温养魂体的魂灯空间,早已无法容纳如此多的鬼修共同修校
幸而,上一次鬼月过后,陆家弟子清理并掌控了大量的腐坏空间碎片。
陆元并未将这些碎片的力量完全吸收用于扩张翡翠梦境(毕竟过大的梦境面积目前并无大用),而是特意留下了约一半的碎片区域,经过初步净化与稳定后,划拨给白无垢及其门下鬼修,作为专门的修行道场。
这些碎片空间中,残留着上次鬼月被净化后留下的相对纯净的灵魂本源力量,对于鬼修而言,乃是极佳的修行资粮。
弟子们在此吐纳修炼,进步斐然。
然而,七十年光阴流逝,当年留存下来的纯净灵魂之力,终究是无源之水,被不断消耗之下,已日渐稀薄。
虽然万寿城人口众多,自然死亡产生的灵魂能量本应可观,但奈何陆家治下民生安乐,医疗、防护措施到位,死亡率低得惊人,所能补充的魂力对于八十多名鬼修的修行需求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这也让白无垢及其弟子们深切体会到,为何在外界传闻中,鬼修往往与“邪恶”、“掠食生魂”等词汇联系在一起。
实在是这种修行方式,对“死亡”能量的依赖太大了!若无稳定且大量的灵魂能量来源,修为进境将极其缓慢,甚至可能停滞倒退。
好在,有陆元这尊“大树”的荫庇与严格约束,白无垢门下这八十七名鬼修,无一人敢逾越雷池半步,行那戕害生灵、抽取生魂的邪魔之举。
他们只能依靠这有限的资源,艰难而克制地维持着修校也正因资源有限,白无垢这七十年来,在弟子数量达到八十七人后,便主动停止了扩张,将重心放在引导现有弟子精进修为、巩固根基之上。
白无垢这长达数十载的闭关,其目的远非单纯的提升修为那般简单。
对他而言,力量的增长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能够开启尘封记忆、追溯失落过往的钥匙。
他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是找回那个被遗忘的“自我”。
他时常低头凝视着手中紧握的两件物品:一枚通体黝黑、触手冰凉、刻满玄奥阴文、散发着古老威严气息的令牌幽冥判官令;以及一本页面泛黄、边缘残破、字迹多有模糊的古老笔记。
笔记中仅存的只言片语,如同散落的拼图,隐约指向一个名为 “幽冥宗” 的上古宗门,似乎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除此之外,还有一柄当年在那具疑似幽冥宗修士的骸骨旁发现的、阴气森森的鬼道宝剑,这三样东西,是他与过去唯一的、却又模糊不清的纽带。
然而,记忆的迷雾依旧厚重。他甚至连自己曾经修行的功法名称、运转法门都忘得一干二净。
空有结晶期的境界底蕴,却不知如何驱动。幸而,有陆元交给他的鬼道仙法秘典《渡魂经》 。这部经文高深玄奥,专为鬼仙之途量身定做。
白无垢如获至宝,凭借其深厚的根基与超凡的悟性,潜心修习《渡魂经》,这才终于重新踏上了鬼仙修行的正轨。
数十载寒暑不辍,凭借《渡魂经》的指引与这腐坏空间碎片中相对纯净的阴气滋养,白无垢的修为终于重归结晶巅峰之境!
力量充盈之感回归的刹那,他感到某种桎梏被打破,与那两件古物之间的感应,也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他决定再次尝试。这一次,他首先拿起了那枚最为神秘的幽冥判官令。
深吸一口气,白无垢运转起《渡魂经》中记载的秘法,将精纯的鬼仙灵力,心翼翼地向令牌内部探去。
灵力涌入令牌的瞬间,仿佛泥牛入海,令牌如同一个无底深渊,贪婪地吞噬着他的力量,却并未立刻产生任何明显的反应。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几乎要将他体内的灵力抽空!
白无垢心中凛然,却并未放弃,而是持续稳定地输出灵力,同时以神念仔细感应着令牌内部的结构。终于,在消耗了近乎五成的灵力后,他感觉到令牌深处,某个沉睡的禁制被触动了!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嗡鸣,自令牌中传出。
整个腐坏空间碎片都随之轻轻一颤!下一刻,令牌表面那些玄奥的阴文骤然亮起,散发出幽冷刺骨的乌光!
乌光在虚空中迅速凝聚、拉伸,最终化作一道高达三丈的庞大虚影!虚影迅速凝实,显现出一位身披厚重玄黑战甲、头戴狰狞鬼面盔、周身缭绕着实质般阴煞之气的鬼将!
这鬼将身形魁梧如山,盔甲覆盖全身,连面容也隐藏在狰狞的鬼面之下,唯有一双瞳孔的位置,燃烧着两团幽蓝色的、冰冷刺骨的魂火!
它手持一柄缠绕着黑色锁链的巨刃,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沙场百战、煞气冲霄的恐怖威压便弥漫开来,其气息赫然达到了结晶期的层次!
鬼将现身的刹那,似乎有些茫然,它那燃烧的魂火扫过四周,最后定格在手持令牌的白无垢身上。
短暂的停顿后,它猛地单膝跪地,低垂下巨大的头颅,那由魂力震动发出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铿锵与发自灵魂的敬畏,响彻整个空间:
“末将,拜见无常大人!”
这一声称呼,如同惊雷,在白无垢的心海中炸响!“无常大人”?这个称谓……似乎触动了记忆深处某个极其模糊的印记,却又无法立刻清晰起来。
而侍立在一旁的黄青山,以及远处感应到这股强大阴气波动而纷纷投来目光的众多鬼修弟子,此刻早已是目瞪口呆,震撼莫名!他们万万没想到,师尊(祖师)手中那枚看似不起眼的令牌,竟然能召唤出如此一位强大无匹的结晶期鬼将!而且,这鬼将竟对师尊以“无常”相称!
白无垢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凝视着眼前这位恭敬跪拜的鬼将,沉声问道:“你……认得我?‘无常’,是何意?”
那鬼将抬起头,魂火跳动,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却依旧恭敬:“大人气息…末将绝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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