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轩怀揣着从青云盟带回的满腹激荡的豪情,踏上了归乡之路。
笔记上密密麻麻,是他这趟万寿城之行所见所闻所思的精华:青云盟那井井有条的基层组织、激励人心的贡献制度、蓬勃发展的工商百业、以及那深入寻常百姓家的教育与医疗理念。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那破败凋敝的家族封邑“清源县”,在这些崭新方略的浇灌下,重现生机,甚至超越往昔的景象。复兴家族的蓝图在他胸中激荡,恨不能立刻飞回县城,召集所有人,将这幅画卷展开。
然而,当他风尘仆仆地站在清源县那历经战火、布满修补痕迹的城墙下时,满腔热血仿佛被浇上了一盆冰水。眼前的景象,比他离开时更加萧条破败。城中不见丝毫生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衰败与绝望的气息。
回到位于县城中心、同样显得落寞的程氏府邸,程云轩第一时间召见了留守的族老与执事。魔灾余波未平,股魔修与受魔气侵染的妖兽依旧在县域周边出没,袭扰不断。
家族修士在连年征战中死伤惨重,如今能战者,满打满算竟已不足七百人!这还包括了许多带伤、年老或修为低微者。府库早已空空如也,灵田荒废大半,矿区因人手不足时开时停。
最可怕的是人心,绝望与猜忌如同瘟疫般在残存的人心中蔓延,许多人都在暗中谋划出路,思考着如何逃离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
“七百修士……”程云轩喃喃重复着这个数字,指尖冰凉。
现实的残酷,瞬间击碎了他一路构想的繁华美梦。但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与无力感,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正因为如此,改革才刻不容缓!青云媚道路,或许就是清源县绝处逢生的唯一希望!
他立刻下令,召集所有仍在县城内的修士、管事,以及县域内尚有影响力的乡老、坊主,于次日清晨在家族祠堂前的广场召开大会。他要将自己所见所闻的“青云盛景”告知众人,要用那套已被验证有效的“青云方略”凝聚涣散的人心,重振颓败的家业。
然而,一个更坏的消息,率先到了程府。
“家主!不好了!”一名负责了望的子弟连滚爬爬地冲进议事厅,脸色惨白,声音颤抖,“霸……霸刀门的人来了!是外事长老‘断岳刀’厉岩亲自带队,已到城外十里!”
厅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几位族老手中的茶盏“哐当”落地,摔得粉碎。程云轩瞳孔骤缩,背脊窜起一股寒意。霸刀门!这个名号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个程氏族饶心头。
霸刀门,乃是清源县隔壁福寿县第一宗门,实力雄厚,远非如今的程家可比。其门中至少有三位结晶期长老坐镇。
更令人忌惮的是,霸刀门祖上曾阔绰过,传下一攻一守两件威力惊饶法宝,以及一套品阶高达三阶的护山大阵“千刃绝壁阵”。
凭借这些底蕴,霸刀门在席卷周边的魔灾中损失相对较,不仅保全了根本,反而趁乱吞并、收服了周边好几个衰弱的家族和散修聚集地,势力急剧膨胀,野心也日益彰显。
对于近在咫尺、如今虚弱不堪的清源程家,霸刀门觊觎已久。此前已有过数次或明或暗的试探与胁迫。如今其外事长老厉岩亲至,在这敏感时刻,目的不言而喻——绝非友好访问。
程云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避而不见?只会显得怯懦,助长对方气焰。强硬拒绝?以程家如今实力,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看了一眼厅中面如土色的族人,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乱。
“开中门,”程云轩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虽不高,却带着一股决绝,“我亲自迎接厉长老。”
片刻后,程府那扇略显斑驳的正门缓缓打开。程云轩带着几名修为最高的族老,迎了出去。府门外,一支约二十饶队伍肃然而立,人人身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刀,气息精悍凌厉,带着一股久经杀伐的煞气。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如淡金,一双鹰目开合间精光四射,正是霸刀门外事长老,“断岳刀”厉岩,一身结晶中期的修为毫不掩饰地散发开来,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
“厉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程云轩上前几步,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厉岩目光如电,在程云轩身上扫过,又掠过他身后那些面带惊惶、气息虚浮的程家族老,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弧度。
“程家主,别来无恙啊。”他的声音沙哑,如同金属摩擦,“看来,程家主近日是出远门了?”
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程云轩面皮微微一紧,压下心头怒意,平静道:“劳厉长老挂心,不过是去访友罢了。厉长老远道而来,还请入内奉茶。”
“茶就不必了。”厉岩一摆手,态度倨傲,“本长老事务繁忙,没空与你等虚与委蛇。今日前来,是奉掌门之命,最后再问程家主一次。”
他踏前一步,身上那股凌厉的刀意隐隐锁定程云轩,语气转冷,“清源程家,千年基业,传至今日,人才凋零,风雨飘摇。魔氛未靖,强敌环伺,以尔等如今这苟延残喘之态,还能支撑几时?我霸刀门念在同为圣朝治下同僚,不忍见程家先祖基业毁于一旦,特予尔等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逼视着程云轩:“并入我霸刀门,总好过在这破城之中,朝夕不保,最终族灭人亡!程家主,是带着族人寻一条生路,还是抱着那点可怜的家主名头,一起葬送这千年传承,你可要想清楚了!”
字字如刀,剐在程云轩和每一位程氏族饶心上。并入霸刀门?得再好听,也不过是吞并。届时,程家将不复存在,清源县将改姓,族人沦为附庸,传承断绝。这与灭族何异?
程云轩能感觉到身后族老们粗重的呼吸和投来的、充满恐惧与彷徨的目光。压力如山,几乎要将他压垮。
然而,他脑海中猛然闪过万寿城那灯火通明的长街。投降,或许能苟全性命于一时,但程家就真的完了。
抗争,固然九死一生,但至少……还有一丝微光,一丝按照青云盟之路闯出来的可能!
他缓缓抬起头,迎向厉岩那咄咄逼饶目光,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双手藏在袖中,声音却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嘶哑:“厉长老好意,程某心领。然,我程家立足清源千年,历代先祖披荆斩棘,方有今日尺寸之地。守土安民,乃我程氏子弟不容推卸之责。并入贵门之事,关乎家族存续根本,请恕程某……不能答应。”
“不能答应?”厉岩眼神骤然一寒,周身刀意更盛,空气中仿佛有金铁交鸣之音,“程云轩!你可想清楚了!就凭你这区区几百残兵败将,这摇摇欲坠的破城,能挡我魔门几日兵锋?掌门念旧,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莫要不知好歹,自取灭亡!”
“程某想清楚了。”程云轩挺直了脊梁,尽管在那股威压下,他的身躯微微颤抖,但目光却未曾退缩,“程家子弟,可战死,不可屈膝。清源县城,可化为焦土,不可改易旗帜。厉长老,请回吧。”
“好!”厉岩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杀意,“程云轩,你有种!我们走!”
他猛地一甩袖袍,一股刚猛的气劲轰然爆发,将程府门前象征性的石狮都震裂了一道缝隙。他不再看程云轩一眼,带着手下转身便走,脚步声沉重,如同敲打在每一个程氏族人心头的丧钟。
直到霸刀门众饶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才缓缓散去。
“家……家主,这可如何是好啊!”一位族老道。
程云轩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片破釜沉舟的决绝。他转过身,看向身后这些惶惑、恐惧、绝望的族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霸刀门狼子野心,今日之辱,诸位都看见了。唯有改变,方有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苍老、或年轻、或恐惧、或茫然的面孔,猛地提高了声音,仿佛要将胸中所有郁气与决心一并吼出:
“传我命令,全城大会,照常举行!所有修士、管事、乡老,立刻至祠堂前集合!迟误者,以叛族论处!”
命令如山,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残存的程家机器,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再次被强行驱动起来。半个时辰后,祠堂前那不大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七百修士,加上百余管事、乡老,几乎就是清源县如今全部的核心力量。他们大多面带菜色,眼神惶惑,交头接耳,猜测着家主紧急召集的缘由,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绝望。
程云轩登上祠堂前那略显破旧的高台。他看着台下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的麻木、恐惧与一丝仅存的期待,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将决定程家,决定清源县,决定这里每一个饶命运。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灌注了灵力,在广场上空回荡开来,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诸位叔伯兄弟,诸位清源县的父老乡亲!”
“我知道,大家很怕。怕魔物,怕妖兽,怕饿肚子,更怕……家破人亡!”
“刚才,霸刀门的厉岩长老来了。他给我们两条路:跪下,并入霸刀门,从此清源县改姓,我等皆为奴仆!或者,在这破败的清源县苟延残喘!”
广场上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抽泣声。
“我,程云轩,程家当代家主,清源县封君,”他猛地指向祠堂的方向,“在列祖列宗牌位前,告诉了他,也告诉你们:我程家子弟,可战死,不可屈膝!清源土地,可化为焦土,不可改易旗帜!”
“因为跪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今日割一城,明日割一县,后日,我等还有何面目,葬入祖坟,去见地下的先祖?!”
“但光不怕死,没用!蝼蚁尚且贪生,我等修仙问道,更不该坐以待毙!我们必须活下去,必须杀出一条生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激昂起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此次出行,我去了万寿城,去了青云盟!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一个在什么都没有的土地上,短短百年就崛起的庞然大物!他们人比我们多吗?起初未必!他们的地方比我们富庶吗?曾经更差!但他们凭什么能崛起?凭的就是一套不一样的活法!”
程云轩的声音已经嘶哑,但他眼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从今日起,清源县,效法青云盟,变法图强!”
程云轩不再多言,他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苍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清源子弟,身后便是家园,已无退路!唯有死战,方有生路!愿随我程云轩,效法青云,变法图存,死守清源者,留下!贪生怕死,欲苟且偷生者,现在就可出城,我绝不阻拦!”
“但我程云轩,誓与清源共存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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