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舆论的发酵速度与破坏力，远超顾景琛这个习惯了在阴暗角落玩弄聪明的饶想象。起初，他只是觉得手机比往常更频繁地响起陌生号码的来电，他以为是新的“猎物”或是催债的变着花样找他，大多直接挂断或屏蔽。直到一个他用尽心思讨好、刚刚建立些“感情”、家境颇丰的年轻女孩怒气冲冲地直接找上门，将手机屏幕几乎戳到他脸上，他才意识到，塌了。
“顾景琛！你这个骗子！人渣！看看这些是什么？！”女孩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扭曲，声音尖利，“什么留学海归！什么创业精英！全是狗屁！你高中就偷东西！到处骗女人钱！还赌博！你居然敢骗到我头上？！”
顾景琛看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他以为早已被时间掩埋的劣迹，被条理清晰地罗立配图、传播，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试图辩解，露出惯常那种带着委屈和无辜的温柔表情：“雅，你听我解释，这些都是假的，是有人诬陷我，是……”
“闭嘴！”女孩厌恶地退后一步，仿佛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照片是你吧？聊记录是你吧？那些转账记录的时间、金额，跟你跟我的那些‘急用’都对得上！你还想狡辩？我真是瞎了眼！从现在起，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以后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或者联系我，我就报警告你诈骗！滚！”
女孩狠狠地将一个他之前送她的、并不值钱的饰品砸在他身上，转身决绝地离开，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像是敲响了他社交生命的丧钟。
这仅仅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几个时，他的手机几乎被打爆。有之前酒肉场上称兄道弟、实则想从他这里捞点好处或介绍“富婆”的所谓“哥们”，语气或鄙夷或庆幸地划清界限：“顾哥，哦不，顾景琛，以后别联系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兄弟，你这事儿闹太大了，哥们我也要脸，以后各走各的路吧。”
有他费尽心思混进去的几个看起来有点档次的行业交流群，他被管理员直接踢出，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樱甚至他潜伏其症物色潜在目标的几个高端交友群组，也出现了关于他的“避雷贴”，附上了网络曝光的部分截图，提醒群内女性注意“名为顾景琛的资深软饭骗术家”。
他试图登录自己几个常用的社交账号，发现密码已被修改，或者一登录就收到无数条辱骂的私信和评论，不堪入目。他成了真正的过街老鼠，互联网上人人喊打，现实中也迅速被曾经勉强维系的社交圈彻底抛弃。
更现实的问题接踵而至。傍晚，他租住的那间高档公寓的房东，一个精明的中年男人，直接带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亲戚找上门来，脸色难看至极。
“顾先生，不好意思，这房子我不能租给你了。”房东开门见山，将一叠打印出来的、关于他“光辉事迹”的网络帖子截图甩在桌上，“你看看，现在网上都传遍了！你是个诈骗犯，还惹了高利贷！我这里是正规区，不能留你这种人住！万一那些追债的找上门，打砸东西，骚扰邻居，我负不起这个责任！你马上搬走！押金扣掉水电物业，剩下的退你，今晚必须搬空！”
顾景琛如遭雷击，连忙哀求：“王哥，王哥您听我，那都是谣言，是有人害我！我这段时间手头紧，宽限几，我找到新地方立刻搬，租金我照付……”
“免了！”房东粗暴地打断，指着门口，“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走人！我多一分钟都不想让你待在这儿！晦气！”完，对身后两个亲戚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刻上前几步，抱着胳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大有不走就动手扔出去的架势。
顾景琛知道哀求无用，看着房东那嫌弃又恐惧的眼神，仿佛他是什么携带致命病毒的垃圾，心中充满了怨毒和恐慌。他只能仓皇地收拾起自己那些用骗来的钱购置的名牌衣物、手表等值钱细软，胡乱塞进两个大行李箱。至于其他租来的家具和杂物，他顾不上了。
拖着行李箱，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请”出那间曾象征着他短暂“风光”的公寓时，色已暗。寒风刺骨，他站在街头，茫然四顾，竟不知该去往何方。酒店？需要身份证登记，他现在名声臭遍，不定前台认出他就敢报警。朋友家？那些“朋友”早已将他拉黑。回老家？那个偏僻穷困、他极力想摆脱的地方，且不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也没脸回去。
恐惧和孤立无援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淹没他。高利贷的追讨像悬在头顶的刀，网络曝光断绝了他所有体面谋生或继续行骗的可能，如今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了。
绝望中，一个荒唐又可悲的念头冒了出来——苏晚柠。
那个被他骗光钱财、又被他暴力对待后无情抛弃的女人。在他此刻走投无路的境地下，竟成了他脑海中唯一还能想到的、或许可以暂时利用一下的“资源”。他记得苏晚柠的哥哥似乎条件不错，或许……或许他能找到苏晚柠，用花言巧语再哄骗她一次，至少让她求她哥哥收留自己几？或者，她会不会还有一点私房钱？就算没有，她现在有份工作，总能榨出点生活费……
无耻的念头一旦滋生，便迅速蔓延。他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将苏晚柠推入深渊，只想着她或许还能成为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拿出手机，找出苏晚柠的号码（他之前为了方便控制和索财，一直存着），满怀“希望”地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铃声或关机提示，而是一个冰冷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空号？
顾景琛一愣，以为是拨错了，仔细核对，再次拨打。
依旧是无情的“空号”提示。
她换号码了！在他卷款跑路后，她就彻底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一股被“背叛”的怒火莫名涌上心头，尽管真正背叛和伤害的人是他。他焦躁地咒骂了一句，又不死心地尝试拨打苏晚柠之前用的另一个备用号码，同样已是空号。他试图通过微信、qq等社交软件联系，消息发出去，只显示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他已经被删除拉黑了。
最后的侥幸，彻底破灭。
苏晚柠这条线，也断了。那个女人，似乎真的从他这个泥潭里挣脱出去了，尽管代价惨重，却不会再回头看他一眼，更不可能再被他利用。
真正的穷途末路。
顾景琛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华灯初上、却更加反衬出他凄凉的街头。寒风吹透了他单薄的名牌大衣，昂贵的手表在路灯下反射着冷光，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和安全福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不断震动，是陌生的骚扰号码，或是催债的死亡威胁。他不敢接，也不敢关，仿佛那震动是索命的符咒。
他像一只被彻底打回原形的、肮脏的阴沟老鼠，暴露在光化日之下，无处藏身。曾经编织的华丽幻梦彻底破碎，露出底下丑陋不堪的真实。社会的唾弃、债主的追逼、生存的压力，如同层层收紧的绞索，勒得他喘不过气。
夜色渐深，他只能拖着疲惫惊恐的身躯，躲躲藏藏地朝着城市边缘那些不需要严格登记身份证的黑旅馆、或者能勉强过夜的二十四时快餐店走去。每一步，都充满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傅斯年复仇的第一把火，已将他赖以伪装的画皮烧得干干净净，将他逼入了真正的绝境。而更猛烈的风暴，或许还在后头。顾景琛不知道，他那如同丧家之犬般在街头惶惶不可终日的狼狈身影，早已被某些“有心人”捕捉，汇报给了那座摩大楼顶层，神情淡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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