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办公室内，时间仿佛失去了刻度。厚重的魔法典籍悬浮在空中，自动翻页，闪烁着幽蓝的微光；复杂的元素模型在两人之间流转、拆解、重组，如同星河生灭。空气里弥漫着智慧碰撞的火花和羊皮纸特有的陈年墨香。
莱恩院长靠在宽大的椅背里，手中端着的魔法茶早已凉透。他那双阅尽沧桑、仿佛蕴藏星海的眼眸，此刻却闪烁着孩童般纯粹的好奇与惊叹，紧紧追随着沈在空气中勾勒出的、由纯粹精神力构成的、前所未见的魔法结构图。
“……妙！实在是妙！”莱恩忍不住拍案叫绝，花白的胡须都激动得微微颤抖，“将风元素的‘加速’符文与土元素的‘塑形’符文进行嵌套叠加，再以水元素的‘润滑’特性作为缓冲媒介……这……这简直是为‘岩枪突刺’赋予了飓风般的推进力！老夫钻研风土两系百年，竟从未想过如此组合！”他看着沈指尖那急速旋转、内部结构精密如钟表的风土混合模型，眼神炽热，“这‘裂风岩枪术’的雏形，其穿透力与速度，足以媲美三级魔法！而你仅仅用了基础符文！”
沈微微一笑，指尖微动，模型散去：“院长过誉了。我只是觉得，既然元素粒子本身并无定式，那么如何组合它们，只应取决于我们想要达到的效果和我们的想象力。前人留下的魔法模型，是宝贵的经验，但未必是唯一的路径。”
“想象力……”莱恩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看着眼前这个思维如同脱缰马的少年，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曾几何时，教授变成了探讨，学生变成了启迪者。沈那些打破常规、近乎离经叛道的想法，一次次冲击着他数百年形成的魔法认知壁垒，却又一次次为他推开一扇扇通往全新境界的窗户。全系赋带来的不仅是元素的绝对亲和，更是一种凌驾于单一元素法则之上的、近乎俯瞰全局的视角！而沈那些“马行空”的思维源头，莱恩只将其归结为绝世才的惊世灵光，浑然不知那是一个被地球网络文学“高手自创武功”理念深深洗礼过的灵魂。
“是啊，”莱恩喟然长叹，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被时代洪流冲刷的淡淡苍凉，“老夫曾也如这大陆上绝大多数魔法师一样，认为创造魔法是圣级之后的专利，学徒阶段只需循规蹈矩。是你点醒了老夫，那些传世的魔法，最初不也是由并非圣级的先贤，在一次次的尝试、失败甚至牺牲中摸索出来的吗？‘照本宣科’，终究是画地为牢！”
他看向沈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与期许。沈的修为，在这短短几日的深度探讨和近乎“玩闹”般的元素操控实验中，已水到渠成地迈入了初级魔法师的门槛，其速度之快，再次刷新了莱恩的认知。
就在这时，沈脸上的轻松笑意敛去，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探究的锐利。一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关乎他根本道路的疑问，终于到了不得不问的时刻。
“院长，”沈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弟子有一事不明，困惑已久。”
“哦？何事？”莱恩放下凉透的茶杯，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魔法元素，”沈缓缓道，“它们是地间存在的能量。我们通过精神力沟通、借用它们形成魔法。这过程，如同借用地之力。”
莱恩微微颔首。
“那么，”沈的目光陡然变得深邃，“为什么我们只能‘借用’？为什么不能将这些地能量……真正‘吸收’进我们的身体？淬炼强化血肉筋骨，或者将其储存在体内，形成自身的魔力之源？如此一来，即使在禁魔领域，也能依靠自身力量战斗！”
莱恩脸上的温和瞬间凝固！惊骇如同冰水浇头！
“吸收？！”莱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怖，“你是……将魔法元素纳入体内？！”
“正是！”沈目光灼灼。
轰！
沈的话如同惊雷！莱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快如闪电！一步跨到沈面前，枯瘦的手掌带着巨大的力量，闪电般捂住了沈的嘴！
“唔！”沈猝不及防。
莱恩另一只手迅疾无比地在空中划出玄奥符文，一层淡金色的圣级结界瞬间笼罩整个办公室！他紧张地扫视每一个角落，带着深深的敬畏和恐惧望向穹！再三确认无异常，才猛地松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放下手，狠狠瞪了沈一眼，枯瘦的手指带着后怕和警告，用力敲了一下沈的额头。
“混账子！”莱恩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雷霆震怒和劫后余生的心悸，“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这种念头，这种话，以后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再提！更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顷刻间便有灭顶之灾！”
沈愕然不解：“院长……为何如此？”
看着沈的茫然，莱恩神色稍缓，但眼底沉重更浓。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如深渊回响：
“为何？因为……这是渎神！是自取灭亡的禁忌！”
他示意沈坐下，自己也缓缓坐回，仿佛耗尽力气。眼神悠远沉重，如同翻阅染血史书。
“还记得‘神圣契约’吗？”莱恩的声音压抑悲凉，“先祖献上信仰，换取主神允许我们‘借用’元素之力。记住，‘借用’！仅仅是借用！这些力量，从来就不属于人类！它们是主神权柄的延伸，是世界法则的基石！”
“历史上，”莱恩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血色寒意，“并非没有胆大包之辈尝试过！引元素入体，淬炼肉身，开辟‘魔源’……低阶时，或许获得一时强大，身体坚韧，禁魔之地也能施法……”
沈心猛地一跳。
“但是！”莱恩语气骤然凌厉如冰锥，“当他们突破生命极限，踏入圣级领域之时！那便是神罚降临之日！”
“圣级，是生命本质蜕变，开始触及世界规则边缘！足以引起主神注视！”莱恩眼中带着深深恐惧和敬畏，“那些渎神者，跨入圣级门槛瞬间，主神意志便会降临！降下毁灭雷霆，投影神罚之影！没有任何反抗余地！那是……真正的抹杀！连灵魂湮灭！这是主神对亵渎权柄、妄图窃取法则之力蝼蚁的冷酷警告！”
莱恩死死盯着沈，一字一句如重锤敲心：“魔法元素，是主神的领域！人类可以借用，祈求，按主神允许的‘模型’使用，但绝不可染指！不可视为己物！纳入体内强化或储存，便是‘占盈！是对主神无上权柄的挑战，是最大的亵渎！弱时，主神或可不屑一顾。但当你强大到足以‘看见’祂们一丝衣角时，便是被碾碎成齑粉的时刻！”
沈的脸色，在莱恩沉重如山的叙述中，一点点变得苍白，最后归于深潭般的沉寂。
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为何玄冥大陆魔法师身体孱弱，依赖环境。不是愚蠢，不是想不到，而是……头顶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主神的契约，既是恩赐，也是枷锁！
而他，沈，要走的混沌开诀之路，恰恰是这条被主神诅咒的绝路！
引地灵气入体，淬炼肉身，开辟丹田，凝聚金丹……每一步，都是将地之力（魔法元素）彻底化为己用！这不是“借用”，这是赤裸裸的“占颖！是直接挖主神权柄的墙角！
除非放弃修仙，否则……渎神者之名，他背定了！
一股冰冷寒意从脚底窜上灵盖，但在这寒意之下，一股更加决绝的火焰却在心底悄然燃起。放弃？怎么可能！这是河图洛书带来的无上机缘，是叩开长生大道的唯一钥匙！地球的灵魂，岂能甘愿永远匍匐在所谓“主神”的阴影之下？
“弟子……明白了。”沈抬起头，脸上已恢复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莱恩无法解读的深邃，“多谢院长解惑。此种想法，弟子日后绝不再提。”语气恭顺，但眼底深处，某种东西已然沉淀，坚如磐石。
莱恩看着沈平复的面容，心中稍安，以为警告生效。他撤去结界，疲惫挥手：“明白就好。去吧，今日探讨……到此为止。你刚晋升初级魔法师，根基还需稳固。”
沈恭敬行礼，退出院长办公室。
回到自己位于学院高塔顶层的僻静房间。清冷月光透过巨大拱窗洒落一地银霜。沈没有点燃魔法灯，他走到窗边，推开厚重的琉璃窗，任由带着帝都喧嚣余烬和魔法植物清香的夜风涌入。
他俯瞰着下方沉睡的城市，灯火如星，轮廓在夜色中起伏。远处，皇宫的尖顶在月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更远处，是笼罩在神秘黑暗中的广袤大陆。
头顶，是深邃无垠的星空。那点点星辰，亘古高悬，冷漠地注视着大地上蝼蚁般的生灵。在那星穹之后，是否真有八双漠然的眼睛，俯瞰着众生，掌控着所谓的“法则”与“权柄”？
莱恩院长那惊怖的神情，那带着血色的警告，犹在眼前。“渎神者”、“抹杀”、“湮灭”……这些沉重的字眼，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在心头。
然而，这锁链非但未能束缚住他，反而激起了灵魂深处最原始的不屈与逆反！
“神？”沈对着浩瀚星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峭而决绝的弧度，无声地低语，“若阻我道途，神……亦可斩！”
地球的记忆，河图洛书的金光，混沌开诀那玄奥宏大的篇章，在识海中翻腾不息。那是属于另一个宇宙的智慧，是超脱此界法则的无上传承！岂能因所谓“主神”的禁令而放弃？
他盘膝坐在地板中央的魔法阵图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月光流淌在他沉静如水的面容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心念沉入丹田深处。沉寂的河图洛书，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破釜沉舟、斩断枷锁的决绝意志，微微震颤了一下，散发出内敛而古老的微光。
“是时候了。”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在沈心中升起，如同利剑出鞘，斩断了一切犹豫与彷徨。
引气入体！
开辟混沌！
踏上这条注定与诸神为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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