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阖眸的姜徊，面上那淡漠的神色，似是微微裂开了些。
沉默良久，再次开口时，竟能从他口中听得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为师词儿还没完！”
他本不爱多言，可现如今既然打算多言了，那把词完，在他这儿可就是与破境一般重要的事儿！
这个老五，简直可恶！
姜徊依旧阖着双眸，双手带着血痕在胸前结印，结的是苍为幽给的功法。
她语气淡淡，似是没多少兴趣。
“您着就是。”
她又不是听不见。
“你的剑，告诉我你想杀了我。”苍为幽收起断岳，当真就那般自顾自地了起来。
“但你的本事，告诉我你只能想想。”
“现在，告诉我，你想怎么杀我？”
姜徊：.........
入戏的人，着实让人头疼。
可好就好在，入定不影响她的五感，脑子还能空出一块来思考外间的糟乱。
她沉默良久，终归还是憋出一句。
“师尊的词儿不错。”
苍为幽似是当真只想把早就想好的词完。
得了姜徊应话，便转身走到了石桌旁落座。
随手摸出一本《剑尊下山，冰冷剑修日日宠》，慢悠悠地翻看了起来。
仿佛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指导，还有词被打岔的事儿从未发生。
随着姜徊在体内运转灵力，方才裂开的虎口，更是血流不止。
金柱看得心疼，楚南枝已默默掏出了药粉捏在手里。
齐玉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出声。
他们都看出来了，师尊这是在用他的方式亲自教习。
这等严苛的方式，他们从未经受过。
但五师妹煞气缠身，梦魇不断，或许这等直接的方式，才是于师妹而言最管用的。
半个时辰过去，姜徊结印的手缓了下来，周身的凌乱的灵力已被捋得顺顺当当。
在她睁开眼的一瞬，便瞧见了那三张依旧满含关切的脸。
金柱垂眸看着她的手，“师妹，你这手很疼吧？”
师尊动手......有点狠了嘛......
楚南枝直接拉过她的手涂药，“这还在流血呢！这么深，肯定疼！”
远了瞧只能瞧见血，现下凑近一瞧.....
这都要见骨了！
齐玉在扯已然长成的七霞莲，“嚼一瓣七霞莲便成，这可是疗伤圣品！”
再怎么珍贵，给师妹用用总是无妨的。
苍为幽的目光从未离开话本，但翻页的节奏，却在这些接二连三的话语中，略显滞涩了。
这些个糟心玩意，那话里话外的怎的听着像是在责怪他呢？
嗨哟，真是.......
他冷哼了一声，收起话本子站起了身来。
“起来，随为师去上清峰。”
话落，他又补充了一句。
“快着些，再慢就要愈合了。”
很好，他决意把严师当到底。
当然很好，姜徊也觉得难以回馈这些个密密麻麻的关心。
她抬手把楚南枝刚倒上的止血药粉，在伤上随意抹开。
随后便直接站起了身来，朝苍为幽点头。
“是，师尊。”
话间，她便在几人略显诧异的目光中朝苍为幽快步走了去。
齐玉还在愣怔着，金柱忙起身朝他走去了。
齐玉防着金柱那不知轻重的习惯可是刻进了骨子里的，他一边抬手挡人，一边扯了一片花瓣递过去。
金柱摊开手掌接过，转身就朝姜徊追了过去。
“师妹！先嚼！”
姜徊站定转身，应着那话接过便往嘴里塞了去。
塞完她便又朝着已打开后院门的苍为幽追了去。
金柱勉强放了心，又高声叮嘱。
“别怕，待会儿师兄给你送吃食去！”
姜徊背对着他，举起乌啼摆了摆手。
楚南枝开始认真思忖待会儿要做什么吃食，想得几近入定。
藤藤瞧了一早上了，没忍住声开口。
“你们那师妹杀气真重哈，你们那师尊，也是能下手哈......”
齐玉无声叹息，也压低了声音开口。
“一个敢教，一个还真敢学，咱们将就宗……唉，习惯就好。”
师尊从来都是不爱管事，极为闲散的人，也就当年教二师兄时，与师兄对砍了会儿。
可现如今师尊竟突然勤勉了起来。
师妹也是，日日冷着一张脸，要么不爱开口，要么就是开口怼人。
怎么两人忽而一拍即合，要去躲着互砍了......
这师徒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
上清峰。
也就是树林子密了些，鸟叫声多了些，再有一山泉从山上流下。
很是一平平无奇的山。
这是姜徊第一次来，更是难得见着苍为幽此人走这么多路。
他竟带着她爬山！
姜徊跟在苍为幽身后，手里提着乌啼，一路走一路随意瞧着，更是一路防备着。
半刻钟后，姜徊只觉自己防备的确无甚问题。
苍为幽动了动手指，一股子金光不轻不重地朝姜徊脸面扑去，她手比脑子更快，微一侧头，抬手捏着那团光。
苍为幽淡声开口，“入上清峰阵法的钥匙，遇事可来。”
姜徊捏了捏那团光，探得无甚异常之后，才把它自手心捏进了体内。
“是。”
苍为幽不紧不慢地走着，随意一挥衣袖，上清峰阵法打开。
姜徊瞧见了一栋两层木楼，瞧着不算宽敞，外间看也还是平平无奇。
也就院子大了些，檐廊宽敞了些。
还有便是，这院里灵气浓得近乎呛人。
姜徊抬手指向檐廊之下，“师尊也需要这个？”
聚灵晶，这不是那什么元宗送来的帮助各宗门汲取灵气的嘛。
长得倒是与悠然峰那块一样，可为何这里灵气浓成这样。
难不成，效果不一样？
苍为幽抬步走入檐廊之下，随后在矮几旁撩袍落座，更是不紧不慢地煮起了茶来。
他瞥了姜徊一眼，似是瞧出了她心里所思，只淡声道。
“效果一样。”
姜徊‘嗯’了一声，依旧在院中站着。
可苍为幽半晌不见开口，她就算再不想话，那也只能硬着头皮闲话。
“敢问师尊，那为何这院中灵气这般浓郁？”
苍为幽倒茶入盏，“为师丢的。”
不想飞升便只能一边修炼一边丢了。
姜徊眉梢略挑，“这聚灵晶也是龙送来的吗？”
苍为幽依旧不见抬头，“嗯。”
“那师尊，现如今贵庚？”姜徊眼底多少带了些疑惑。
修仙之人，不想飞升，修炼着修炼着竟开始丢灵气了。
那这岁数.......
苍为幽神色依旧淡淡，“两千三。”
姜徊嘴角抽了抽，“师尊高寿。”
原真是个老东西！
苍为幽往身后悬空靠去，姿态闲适，眼神再次变得淡漠。
“日后你便在此修炼，不给住。”
“每日卯时一刻，为师必要在簇看见你。”
“心法自行领悟，屋内书册可瞧。”
他语速很快，用词都是简短着，相比于方才山下那硬要词儿的劲儿，现下透着一种只想尽快解决麻烦事的懒散。
“是。”
姜徊并无异议。
苍为幽不再多言，身影一闪，便入了楼上。
似乎已经把人关在此处，那他多待一刻都是嫌麻烦的。
姜徊仰头朝楼上看了一眼，随后默默拔剑。
在她拔出乌啼的一瞬，自楼上丢下一大团罡风。
她迎着罡风的阻力挥剑。
心下只觉，老东西手段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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